打发走了灯，司鲤操控轮椅，慢悠悠地滑到那个被他特意放在角落、套着干净垃圾袋的垃圾桶旁边。
他之前当着祥子的面，把那件浅蓝色礼服裙和照片像丢垃圾一样扔进去，不过是做给她看的一种粗暴的“切割”仪式。
真要他把这些东西当垃圾处理掉，他还没那么过分。
他伸手，将那个干净的垃圾袋提了出来，放在腿上。
裙子折叠得依旧整齐，只是沾染了一点垃圾桶边缘的灰尘。
那张塑封的照片也安静地躺在上面。
就在他琢磨着是把这玩意儿塞进哪个储物柜眼不见为净时，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
他抬起头，发现原本安静地坐在角落椅子上、抱着木鸦发呆的小咲，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那双总是带着怯懦和空洞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腿上的那条浅蓝色裙子。
那不是好奇，也不是羡慕，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混合着茫然、一丝极淡的熟悉感，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渴望的眼神。
仿佛透过这条陌生的裙子，看到了某个模糊的、属于遥远过去的碎片。
司鲤挑了挑眉。这小家伙，从江之岛被救回来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像个人偶一样安静，除了对那只木鸦有反应，对其他事物几乎都漠不关心。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对外界的东西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
嗯？对裙子感兴趣？
司鲤摸了摸下巴，看着小咲身上那套明显不合身、大概是黑冢临时找来的朴素衣物，又看了看手里这条做工精致、颜色鲜亮的礼服裙。
也是，毕竟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就算被改造成了什么‘容器’，基本的审美和天性应该还在吧？
他想了想，操控轮椅滑到小咲面前，拿起那条裙子，在她眼前晃了晃，试探性地问道：
“怎么？想穿穿看？”
小咲没有立刻回答，依旧只是盯着裙子，抱着木鸦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
过了好几秒，她才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动作幅度小小的。
司鲤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要费点口舌。
他看了看裙子的尺寸，又看了看小咲瘦小的身材，这裙子对她来说肯定太大了。
“这裙子你穿不了，太大了。”
司鲤实话实说。
小咲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低下头，把脸埋进了木鸦里，周身又弥漫开那种被遗弃的小动物般的气息。
司鲤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啧了一声。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让这么个小家伙失望，好像有点...不大人道？
“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可以试试看，就当玩玩了。”
他示意小咲站起来，然后笨拙地试图帮她把裙子套在外面。
动作堪称粗暴，毫无温柔可言，与其说是帮小女孩穿裙子，不如说像是在给服装店的模特套衣服。
小咲倒是很配合，乖乖地站着，任由司鲤摆布。
结果可想而知。
那条设计优雅的礼服裙，套在小咲瘦小的身体上，简首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裙摆拖到了地上，肩带滑落，腰身更是空空荡荡，显得滑稽又可怜。
小咲低头看着身上松松垮垮、完全不合身的裙子，眼神里那点微弱的亮光又慢慢熄灭了。
她似乎也明白，这并不属于她。
司鲤看着这效果，也忍不住吐槽：
“果然不行，跟套了个麻袋似的。”
他动手想把裙子脱下来，却发现小咲的小手轻轻抓住了裙摆的一角，虽然没用力，但那细微的抗拒之意还是传达了出来。
她...还是喜欢的。
哪怕不合身。
司鲤停下了动作，看着小咲低着头、抓着裙摆默不作声的样子，心里忽然动了动。
「啧...女孩子就是麻烦。」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用一种宣布大事的口气说道：
“行了，别拽了。这破裙子是那个别扭大小姐的，不适合你。”
他小心地把裙子从小咲手里抽出来，重新叠好，虽然叠得歪歪扭扭的，连同照片一起放回干净的袋子里。
“明天，”他看着小咲重新抬起的、带着些许茫然的眼睛，语气随意却肯定：
“明天我带你去买新的。买合身的，你自己挑。”
小咲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空洞的眸子里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涟漪。
她看着司鲤，没有立刻反应，像是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怎么？不想要？”司鲤挑眉。
小咲连忙用力摇了摇头，抱着木鸦的手臂收紧，用细若蚊蝇的声音，磕磕巴巴地吐出两个字：“想...要。”
这是司鲤把她带回来后，听她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司鲤愣了一下，随即撇撇嘴：
“想要就行。不过这裙子得给那个大小姐好好收着，等她哪天想通了，说不定还要呢。”
他操控轮椅，拿着那个装着“过去”的袋子，滑向储物间，嘴里还嘀咕着：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小咲站在原地，看着司鲤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宽大的旧衣服，小手无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木鸦。
明天...买新裙子？
她那双总是笼罩着一层迷雾的大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期待”的光亮，悄悄闪烁了一下。
虽然依旧很微弱，但比起之前的死寂，己然是截然不同的色彩。
趴在二楼栏杆上偷看全程的小虚，对着旁边的黑冢小声bb：
“喂，面瘫律师，看见没？司鲤那家伙，居然还会哄小女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黑冢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平静地分析：
“基于基本同理心及对幼年期人类幼崽的潜在保护本能，结合其‘调和者’身份所要求的区域稳定性维护职责，该行为符合逻辑。”
小虚：“说人话！”
黑冢：“他心情不错。”
小虚：“......”
算了，跟这AI没法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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