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府内，愁云惨雾。
秦若霜一身素缟，面无血色地坐在自己出嫁前的闺房里。
她乌黑的长发简单地用一根白玉簪挽着，衬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憔悴。
自世子“薨逝”之后，她便回了娘家，终日闭门不出，不言不语，仿佛一朵骤然失了所有水分的花，迅速地枯萎下去。
夜深了，窗外只有几声凄清的虫鸣。
房门被极轻地叩响了三下。
守在门外的丫鬟低声回禀。
“小姐，是李夫人院里的张妈妈。”
秦若霜空洞的眼神动了一下，她用沙哑的声音说。
“让她进来。”
门被推开一道缝，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婆子闪身进来，又迅速将门关好。
张妈妈是继母李氏的心腹，即便李氏被软禁在祠堂旁的偏院，这个忠心的奴才也一首跟随着。
她一进来，便对着秦若霜跪下了，脸上挤出悲痛的神情。
“大小姐，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秦若霜没有看她，只是呆呆地望着桌上那盏快要燃尽的烛火。
“她让你来做什么？”
张妈妈膝行了两步，凑到秦若霜脚边，压低了声音。
“夫人心疼小姐，说您如今无依无靠，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秦若霜的神色。
“夫人还说，她虽然被国公爷禁足，但心里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小姐您。”
秦若霜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转过头，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怨毒。
“惦记着我？她当初把我推入火坑，眼睁睁看着我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如今又来假惺惺做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张妈妈见状，心中一喜，知道鱼儿上钩了。
她连忙说道。
“大小姐您误会夫人了！当初那门婚事，夫人也是被逼无奈啊！如今世子爷去了，最心疼您的还是夫人！”
她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如同耳语。
“夫人让老奴来问问小姐，您……甘心吗？”
秦若霜的身子猛地一颤，她死死地盯着张妈妈。
“甘心？我怎么会甘心！我这一辈子都毁了！”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在椅子上，泪水无声地滑落。
“我如今成了寡妇，一个无权无势的寡妇，在这吃人的国公府里，还有什么活路？”
她捂着脸，发出低低的呜咽。
“父亲……父亲他心里只有他的功名仕途，哪里还管我的死活！”
张妈妈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她知道，时机到了。
“大小姐，您别哭啊。夫人说了，只要您愿意，她有办法帮您。”
秦若霜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疑惑地看着她。
“帮我？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如何帮我？”
张妈妈神秘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夫人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您如今的困境，皆因国公爷而起。只要……只要国公爷不在了，这偌大的靖国公府，不就还是您和夫人说了算吗？”
秦若霜像是被她的话吓到了，猛地向后缩了缩，惊恐地看着她。
“你……你胡说什么！那是我父亲！”
张妈妈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将那个油纸包朝秦若霜面前推了推。
“大小姐，您别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国公爷年纪大了，也该歇歇了。您想想，只要他一走，您就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主人。到那时，谁还敢欺负您这个‘寡妇’？”
秦若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看着那个小小的纸包，眼神闪烁不定，既有恐惧，又有挣扎。
张妈妈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抛出了最后的诱饵。
“夫人还让老奴给您带句话，她背后的人，可是东宫的太子殿下。夫人说了，只要您听话，等将来太子殿下登基，您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一个区区的藩王世子妃，又算得了什么？”
“太子……”
秦若霜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中的挣扎似乎渐渐被一种疯狂的欲望所取代。
她看着张妈妈，仿佛在看一根救命的稻草。
张妈妈见状，知道她己经心动，便将那纸包塞进了她的手里。
“大小姐，这是夫人好不容易才托人从宫里弄出来的‘蚀骨粉’，无色无味，入水即化，只需一丁点，就能让人在睡梦中安然离去，不会有任何痛苦，更不会被任何人查出端倪。”
秦若霜的手触碰到那个纸包，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缩回。
纸包掉在了地上。
张妈妈立刻捡了起来，又一次强硬地塞进她的手里，并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她的手。
“大小姐！您还在犹豫什么！这是您唯一的机会了！您难道想一辈子守活寡，看着别人作威作福吗？您难道忘了夫人和二小姐是怎么被赶出去的吗？这一切都是国公爷的偏心造成的！”
秦若霜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她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她看着手中的纸包，又看了看张妈妈那张充满蛊惑的脸。
许久，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眼中的泪水瞬间收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她缓缓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将那个纸包紧紧攥在了手心。
“你回去告诉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妈妈见她终于收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大小姐果然是聪明人。那老奴就不打扰您休息了，静候您的好消息。”
她说完，又对着秦若霜磕了个头，然后才躬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房门被重新关上。
秦若霜摊开手掌，静静地看着掌心那个小小的油纸包。
烛光下，那薄薄的纸包仿佛有千斤重。
她将纸包拿到眼前，用指尖轻轻着。
这，就是继母李氏递过来的刀，一把意图用来杀死她父亲的刀。
这，也是继母与太子党勾结，图谋靖国公府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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