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过后，天气回暖得飞快。山坳里的积雪化了大半，露出的黑土，带着股清冽的腥气，正是移栽的好时候。
合作社的社员们早早到了地头，王婶带着几个妇女分拣幼苗，顾晏辰指挥着年轻人搭支架，林晚星拿着铁锹在地里划标线，嘴里念叨着：“草莓行距留半米，番茄要密点，三十公分一棵……”
正忙得热火朝天，刘婆子带着她儿子突然闯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个破筐，筐里装着些蔫巴巴的菜苗。
“林晚星！”刘婆子把筐往地上一摔，菜苗滚了一地，“你凭啥不给俺家分好苗？就给这些快死的糊弄事？”
林晚星皱眉看去，那筐里的苗确实是挑剩下的弱苗，叶子发黄，根须也不壮实。她记得分苗时特意问过刘婆子要不要加入，当时刘婆子嘴硬说“才不跟你们瞎折腾”，怎么现在倒找上门来了？
“刘婶，”林晚星耐着性子解释，“分苗那天你说不种，好苗都分给报名的社员了，这些是剩下的……”
“啥报名不报名的！”刘婆子胡搅蛮缠起来，“这地是村里的，苗是合作社的，凭啥俺不能要？我看你就是故意刁难俺！”
她儿子也跟着起哄：“就是！俺们也是村里人，凭啥好处都让你们占了？今天这好苗俺们要定了！”
说着就要往育苗棚闯，顾晏辰眼疾手快，伸手拦住他。
“规矩是大家定的，”顾晏辰的声音冷得像化雪后的风，“当初让报名的时候你们不吭声，现在苗分完了又来抢？哪有这样的道理。”
“俺不管啥道理！”刘婆子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哭嚎起来，“没天理啊！年轻人欺负老婆子啊！合作社就偏心眼啊……”
这一闹，干活的社员们都停了手，围过来看热闹。王婶看不下去，上前劝：“刘婆子你这是干啥？当初问你你自己说不种的，现在闹啥呀。”
“我那是客气客气！”刘婆子眼睛一瞪，“谁知道他们真不给留！我看就是林晚星那丫头记仇，上次我说她两句，现在就报复俺！”
林晚星又气又急，脸颊通红：“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让大家评评理！”刘婆子嗓门更大了，“她一个外来的丫头片子，凭啥在咱们村指手画脚？我看这合作社就该散了！”
这话戳到了林晚星的痛处，她眼圈一红，刚要反驳，顾晏辰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闹哄哄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刘婶要苗也可以，按规矩来。”他看着坐在地上的刘婆子，“入社费五十块，签合同，收成按章程分。现在交钱，我让人去棚里给你挑好苗，要是不想入社，就别在这儿耽误大家干活。”
刘婆子哭声一顿，显然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五十块钱对她来说不算少，真要掏钱入社，她又舍不得。
“我……我没钱！”她梗着脖子嘴硬。
“没钱就回去。”顾晏辰语气没波澜，“别在这儿挡着大家种地，误了农时，你赔得起？”
这话分量重，社员们也跟着附和：“就是啊刘婆子，别耽误了种地！”“不想入社就走吧，别在这儿闹了！”
刘婆子见没人帮腔，又被顾晏辰的眼神看得发怵，悻悻地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嘴里嘟囔着“你们等着”，拉着儿子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闹剧收场，社员们松了口气，又埋头干起活来。王婶凑到林晚星身边，小声说：“别跟她置气，那老婆子就那样，见不得别人好。”
林晚星点点头，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她看向顾晏辰，他正弯腰给番茄苗培土，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沉稳，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顾大哥，”她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刚才……谢谢你。”
顾晏辰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才道：“对付这种人，就得首接点。”他顿了顿，看她眼底还有点红，又补充了句，“别往心里去，大家都明白事理。”
林晚星“嗯”了一声，心里暖烘烘的。刚才刘婆子说她“外来的丫头片子”时，她确实委屈，可顾晏辰挡在前面的样子，还有社员们维护的话，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己经不是外人了。
下午移栽草莓苗时，林晚星的铁锹不小心铲到了石头，震得虎口发麻。顾晏辰看在眼里，没说话，默默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铁锹，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块石头挖了出来，还顺带帮她把旁边的坑都挖好了。
“你歇会儿，我来。”他把铁锹塞回她手里，自己拿起另一把，往旁边挪了挪，继续挖坑。
夕阳斜照在地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叠在一起。林晚星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他在身边，再麻烦的事好像都能变得简单。
她低下头，把草莓苗放进坑里，培土时特意多填了些的细土——那是她悄悄混了点灵泉水的，想着能让苗长得更快些。做完这一切，她偷偷抬眼，正好对上顾晏辰看过来的目光。
他眼里带着点了然的笑意，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动作，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快些干活。
林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原来有些默契，真的不用说出口。就像他知道她的小秘密，却选择替她守着；就像她明白他的维护，只用更用心地把苗种好来回应。
晚风拂过新栽的幼苗，叶片轻轻摇晃，像是在为这无声的默契，低声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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