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的铃声刚落，林微正从书包里掏错题本，胳膊突然被一股力道撞了下——是张萌端着水杯从过道走过，手肘“没站稳”似的扫过她的桌沿，错题本“哗啦”一声掉在地上，夹在里面的纸条散出来，是陈屿昨天画的向日葵涂鸦，还没来得及收。
“呀，不好意思啊林微，”张萌的声音带着点假惺惺的软，却没弯腰捡，反而瞥了眼地上的纸条，“这不是陈屿画的吗？你们俩还真天天传小纸条啊，难怪他进步那么快。”周围几个女生跟着低笑，声音不大，却像细针似的扎进林微的耳朵里。
她攥紧了手心，刚要弯腰，陈屿己经先一步蹲下去。他把散落的纸条一张张叠好，指尖拂过错题本封面上被蹭脏的印子，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仔细擦了擦，才递回给林微：“没事吧？本子没破。”他的声音很稳，抬头时刚好对上张萌的眼神，没说什么，却让张萌的笑僵了下，端着水杯匆匆走了。
林微接过错题本，指尖碰到他擦过的地方，有点暖。她没说话，翻开本子，在陈屿画的向日葵旁边，轻轻写了个“谢”字，又怕被人看见，赶紧用橡皮蹭淡了点——刚才张萌的话像块石头，压得她有点喘，可陈屿弯腰捡本子的样子，又让心里松了点。
第一节下课，陈屿把自己的数学卷子递过来，上面用红笔标了几道题：“这几道题我按你说的方法算了，你帮我看看对不对？”他刻意提高了点声音，像是在告诉周围的人，他们只有“学习”的交集。林微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点点头，拿出红笔，从第一步开始核对，笔尖划过卷子时，她听见身后的女生又在窃窃私语，却没再像之前那样慌神——陈屿都在护着她，她没什么好怕的。
中午放学，林微走得比平时快，刚拐进巷子，就看见奶奶蹲在石磨旁，手里拿着块布，在擦石磨上的豆浆渣。石磨的木柄有点松，晃了晃，奶奶扶了好几次都没扶稳。“奶奶，我来帮您。”林微跑过去，蹲在奶奶身边，接过布擦石磨。
“你爸妈当年就爱用这石磨磨豆浆，”奶奶突然开口，声音有点轻，“那时候他们总说，等微微长大了，就带她去北京，喝那里的豆汁儿，看那里的大学。现在他们走得早，奶奶就接着盼，盼你能自己走出去。”林微的指尖顿了顿，豆浆渣粘在布上，有点涩——她很少听奶奶提爸妈，只知道他们在她小时候就没了，原来他们也盼着她去北京。
“奶奶，我会考上北京的，到时候带您去喝豆汁儿。”林微的声音有点哑，奶奶摸了摸她的头，笑了：“好，奶奶等着。”正说着，巷口传来脚步声，是陈屿，手里拎着个工具箱：“林微，我妈昨天收拾车库，找出个旧工具箱，我看你家石磨柄松了，过来帮您修修。”
他蹲在石磨旁，打开工具箱，里面的螺丝刀、扳手摆得整整齐齐。“我爸以前总说，修东西要稳，不然越修越坏。”陈屿一边拧螺丝，一边轻声说，“他在北京的研究所上班，一年也回不来几次，我小时候总跟他学修东西，想着等他回来，就能帮他搭把手。”
林微愣了下：“你爸爸在北京？”陈屿点点头，手里的动作没停：“嗯，他研究航天的，我小时候去过一次北京，他带我去清华园转，说那里的树特别多，秋天的时候特别好看。”他抬头看林微，眼睛亮着：“我想考清华的机械系，既能离我爸近点，也能……跟你一起在北京。”
林微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看着他认真拧螺丝的样子，想起他扉页上的“一起去北京”，原来不是随口说说，是他早就有的念头。“那我们……一起考北京。”林微小声说，陈屿笑了，梨涡又露了出来：“好啊，一起。”
奶奶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俩，没说话，只是转身进了厨房，把煤炉上的粥又搅了搅。粥香飘出来，混着石磨旁的木头味，很安稳。陈屿修完石磨，试了试木柄，不晃了：“好了，以后磨豆浆就稳了。”奶奶从厨房出来，端着两碗粥：“小伙子，别走了，跟微微一起喝粥。”
午饭时，陈屿喝着粥，跟奶奶聊北京的冬天：“我爸说北京冬天特别冷，要穿厚棉袄，不然会冻得流鼻涕。”奶奶笑着说：“那到时候奶奶给你们做棉袄，棉花塞厚点，肯定不冷。”林微看着他们聊天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好像“一起去北京”不再是遥远的梦，而是很快就能实现的事。
下午的物理课，老师讲天体运动，提到北京的天文台，林微忍不住往陈屿那边看了眼，刚好对上他的目光。他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画了个小小的天文台，旁边写着“以后一起去看星星”。林微看着纸条，忍不住笑了，把纸条夹在错题本里，跟他画的向日葵放在一起。
放学时，天有点阴，像是要下雨。陈屿从书包里掏出一把伞，是把蓝色的伞，上面印着小小的星星：“我妈给我买的，说下雨要记得带伞。”他撑开伞，把大部分伞面都倾向林微：“我送你回家，顺便看看向日葵。”
两人走在巷子里，伞沿的水珠滴下来，落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到老院门口，林微突然停住脚步，指着院子里的向日葵：“你看，那株最中间的，好像要开了。”陈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株向日葵的花苞裂开了点，嫩黄的花瓣露出来更多，像个刚睡醒的小姑娘，在阴天下也透着光。
“明天要是晴天，说不定就能开了。”陈屿笑着说，从书包里掏出胶卷相机，“我把胶卷装好了，等它开了，咱们就拍照。”林微点点头，看着那株向日葵，心里的期待像花苞一样，慢慢胀起来。
晚上的晚自习，果然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林微把错题本摊在桌子上，刚解完一道题，就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是张萌的水杯倒了，水洒在林微的错题本上，浸湿了陈屿画的向日葵。
“哎呀，真不好意思，”张萌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我不是故意的。”林微赶紧把错题本拿了起来，纸页被水浸得皱了起来，向日葵的颜色也淡了。陈屿突然站起来，从书包里掏出纸巾，帮林微擦错题本：“你别擦，越擦越脏，我帮你。”他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吸着纸上的水，像在护着什么宝贝。
“张萌，你要是不小心，就别把水杯放在别人桌子旁边。”陈屿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点严肃，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张萌的脸涨得通红，没再说什么，赶紧收拾好水杯。林微看着陈屿认真擦错题本的样子，眼眶有点热——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站出身来护着她。
晚自习结束后，雨还没停。陈屿撑着伞，送林微到巷口。“你的错题本湿了，明天我帮你抄一遍吧。”陈屿说，林微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抄就行，你还要复习呢。”陈屿笑了：“复习不差这一会儿，咱们是要一起考北京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林微没再拒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里，才转身回家。奶奶还在煤炉旁等她，手里拿着烤好的红薯：“微微，刚烤好的，你吃点暖身子。”林微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甜得有点发暖。她走进房间，翻开被浸湿的错题本，在那页淡了的向日葵旁边，陈屿用红笔写了句话：“向日葵不会因为下雨就不开花，我们也不会。”
林微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指尖轻轻摸了摸，有点烫。窗外的雨还在下，煤炉上的粥还在咕嘟咕嘟地响，像奶奶的心跳，很安稳。她想起陈屿说的“一起去北京”，想起奶奶提的爸妈的愿望，想起那株快要开的向日葵，心里突然很坚定——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要跟陈屿一起，考去北京，看那里的向日葵，看那里的星星。
那天晚上，林微做了个梦，梦见她和陈屿站在北京的清华园里，秋天的树叶子黄了，落在地上，像铺了层金子。陈屿手里拿着相机，笑着对她说：“林微，你看，我们到了。”她笑着点头，身边的向日葵开得很旺，阳光很好，暖得像陈屿扉页上的小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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