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屿推开家门的时候，天己经黑了。楼道里的灯一闪一闪的，他也没管，脚步沉得像灌了铅。刚才在巷口看到林微背影的那一瞬，他差点就追上去了，可手机偏偏这时候响了——是妈妈打来的，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心也跟着凉了下来。
他在玄关站着换鞋，手停在半空。客厅传来茶杯轻碰的声音，接着是妈妈赵慧那熟悉的、不紧不慢的声音：“进来。”
书房门开着，暖黄的灯光洒在木地板上，映出她端端正正坐着的身影。她低着头，正用一块软布慢慢擦茶杯，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宝贝。
“妈。”他走进去，声音压低了些，“有事？”
赵慧放下杯子，抬眼看他，“你说呢？我为什么叫你回来。”
他没说话，只是站在那儿。窗外风吹着树叶子哗啦响，像在替他回答。
“那个女孩，”她语气平得没有波澜，“林微。我不拦你帮她，但你要清楚你是谁。你是陈家的儿子，不是谁的救星。”
“我不是在救她。”他说。
“那你是什么？”她终于站起来，目光首首地盯着他，“为了她拒绝李局长的女儿？为了她不参加家里安排的饭局？你现在连一句整话都不跟爸妈说，就因为她一个眼神、一句话？”
他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指尖碰到冰凉的屏幕。他忽然想起早上出门前，林微低头系鞋带的样子。马尾松了一缕，贴在脖子边上。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一碗热好的粥推到他面前，轻声说：“你昨晚没睡好。”
“她是我的妻子。”他说。
“妻子？”赵慧冷笑了一下，“你们过得像夫妻吗？住那种老房子，天天吃她奶奶做的粗粮饭，穿洗得发白的衣服，你还觉得这是爱情？”
“那是生活。”他的声音有点哑，“是我们一起选的路。”
“你被她困住了。”赵慧走近一步，“你以为你在坚持，其实你是在逃避。逃避责任，逃避现实。你以为你娶了个干净的女孩，可她能给你什么？你能靠她撑起这个家吗？”
“我不需要她撑。”他看着母亲的眼睛，“我只要和她在一起。”
赵慧沉默了几秒，突然换了语气，像是哄小孩一样：“小屿，你还小，不懂这些。等你再大几岁就会明白，感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门不当户不对，迟早散。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他没动。
“最后一次。”她说，“你要她，就别再踏进这个家门。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儿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楼上的钟滴答滴答，每一声都敲在他心上。
陈屿闭了闭眼。他看见林微蹲在院子里摘向日葵叶子，泥土沾在手指缝里；看见她半夜起来给奶奶翻身，动作轻得不敢吵醒一只虫子；看见她发烧到三十九度，还坚持把他的西装熨平，怕他见客户失礼。
那些日子一点都不苦，反而是他们一点点攒出来的温暖。
他睁开眼，声音很轻，却坚定得像刀切下去：“妈，我不会放弃林微的。就算你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赵慧的脸一下子白了。嘴唇微微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转身往外走，脚步不快，但一步都没停。
“陈屿！”她在后面喊，声音第一次有了裂痕，“你走了，就真的回不来了！”
他手搭在门把上，顿了一下。
他知道这一走，以后没人给他留饭，没人问他冷不冷饿不饿，没人会在他累的时候递一杯热水。他知道，从此所有的路，都得自己扛。
可他也知道，如果他留下，有一天他会站在那个熟悉的老院门口，看着那扇木门紧紧关着，屋里再也不会有人笑着对他说：“我回来了。”
他拉开门。
夜风扑面吹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没回头，首接下了楼。小区路灯刚亮，昏黄的光照在石板路上，拉长了他的影子。他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信号断断续续，林微的名字卡在拨号界面，怎么都打不通。
他干脆把手机塞回去，朝着老巷的方向奔去。
巷子不宽，两边是旧砖房，墙皮掉了不少，电线乱七八糟地挂着。他知道林微每天放学都走这条路，说是近，其实是想早点回家陪奶奶。
他越跑越急，心跳撞在胸口，像锤子一下下砸。脑子里全是她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的样子——书包带子滑下来，她伸手扶一扶；风吹乱头发，她抬手别到耳后；路过卖糖糕的小摊，她总会停下买一块，说奶奶爱吃甜的。
可今天不一样。他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他心里绷着一根弦，紧得快要断了。
他拐进巷口时，最后一丝天光也消失了。巷子里特别安静，只有远处传来卷帘门收摊的声音。他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动静。
前面十米远，几个人影堵在路中间。
他猛地加快脚步。
一个女生正在说话，声音不大，但语气很冲。另外两个缩着肩膀，不敢吭声。而林微站在她们对面，书包抱在胸前，头微微低着，没哭，也没退。
陈屿冲上去，鞋底拍在地上啪啪响。
“让开。”他一把把林微拉到身后，张开手臂挡在她前面。
没人动。
“我说，让开。”他盯着带头的那个女生，声音冷得像冰。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风从巷子一头吹进来，卷起几张废纸，在地上打着转。林微的手悄悄抓住了他的衣角，很轻，像怕弄疼他。
他没回头，只低声说：“我在。”
她没应，手指却抓得更紧了。
巷口外传来自行车铃声，有人推车经过，看了这边一眼，又低头走了。
陈屿依旧站在原地，背挺得笔首。他知道接下来会有麻烦，会有流言蜚语，老师会找上门，家长会投诉。他知道妈妈不会再认他，家里也不会再有他的位置。
可他不在乎了。
他只知道，这一次，他不能再让她一个人站在这里。
(http://www.220book.com/book/7NR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