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院门半掩着，林晚星站在柴垛后头，把湿透的袖口拧了又拧。风从墙缝钻进来，贴着脊背往上爬，她没动，耳朵竖着听屋里动静。
刚才那声“这事不能拖”还在脑子里回荡。陌生男人的声音，语气急，像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她不敢贸然敲门，生怕撞上不该听的场面。等了小半刻，门轴吱呀一响，一个穿灰布制服的男人走出来，提着公文包，脚步匆匆，连院门都没关严。
林晚星这才走上前，伸手拍了三下门板。
“谁？”村长在屋里问。
“我，林晚星。”
屋里的脚步停了一下，随即传来挪椅子的声音。门开了条缝，村长探出半个身子，看见她这副模样愣了愣：“丫头，你这是……刚从河里上来？”
“嗯。”她低着头，发带松了一截，碎发沾在额角，“有件事，想跟您说。”
村长皱眉看了看她湿漉漉的裤脚和发白的嘴唇，侧身让她进屋。土炕边的小桌上还摊着几张纸，他顺手合上，指了指凳子：“坐吧。”
林晚星没坐。她站在门口，手指绞着衣角，声音轻得像风吹过草尖：“村长叔，我娘走的时候，跟我说要本分做人，别给谁添麻烦。可昨晚上，我行李里翻出砒霜，今早又掉河里……要不是水浅，现在能不能站在这说话都不一定。”
村长脸色一沉：“真有这事？”
“药粉还在，我用油纸包着收好了。”她抬眼看他，“我不敢报公社，怕事情闹大，影响村里名声。可我要是再留在这个家，怕是活不到下乡那天。”
屋里静了几秒。村长叹了口气，摸出烟袋锅子，磕了磕，又放下：“你继母……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不怪别人。”林晚星声音还是轻，“只求您一件事——能不能把我下乡的地方换一换？青山村也行，柳树屯也行，离这儿远点就行。我不想再跟她们住一个屋檐下了。”
村长盯着她看了会儿。这姑娘平日话不多，做事踏实，前些日子还治好了他媳妇的腹痛。眼下她站在这儿，衣服还在滴水，脸白得没有血色，可眼神却稳得很，不像是胡搅蛮缠的人。
“青山村倒是有个空名额。”他慢慢说，“原定是个女知青，家里突然有事去不了。那边山多田少，条件苦些，没人愿意去。”
“我不怕苦。”她立刻接上，“只要能换个地方，让我种地、养猪都行。”
村长抽了口烟，眯眼想了想，终于点头：“行。名单明天就报上去，我给你改了。不过手续得快，后天牛车就要出发。”
“谢谢您。”她低头，嗓音有点哑，“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走出村长家时，天己经偏午。阳光照在泥路上，蒸出一股潮气。林晚星没回家，绕道去了后山一处荒坡。西下无人，她靠在一棵老槐树后，手腕一翻，心念微动。
青梧园里灵泉汩汩流淌，百草园角落堆着几个陶罐。她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些淡黄色粉末，装进粗布小包里，封好口。
这是她前些日子用灵泉泡过的野葛根磨成的粉，混了点巴豆末，加了点山姜调和气味。她试过几次，兔子吃了拉肚子，人吃了顶多闹腾一晚上，不伤根本。关键是，这东西沾了奶腥味发作更快。
她揣着药包回了家，换了身干衣裳，又把头发重新扎紧。主屋那边静悄悄的，王秀兰一整天没出门，林月柔也没露面。
傍晚时分，她拎着个小布袋去了陈娟家。
陈娟正坐在门槛上纳鞋底，见她来，眼皮抬了抬：“哟，这不是刚落完水的大小姐？怎么，又有病要我帮你传话？”
林晚星笑了笑：“婶子，我是来谢您的。”
“谢我？”陈娟冷笑，“我可没帮过你什么。”
“上回我说便秘的事，您随口提了一句‘多吃点粗粮’，我记住了。”她把布袋递过去，“这是我配的通便散，用了点山楂根和决明子，温和的很。您要是不信，可以先拿点喂鸡试试，不耽误事。”
陈娟迟疑了一下，接过袋子打开瞧了瞧，闻不出什么特别味道，颜色也像普通草粉。她半信半疑：“你这时候送这个？”
“我知道您一向和我妈处得好。”林晚星语气诚恳，“往后我要走了，还得靠您多照应家里。这点小东西，不算啥。”
陈娟嘴角微微扬起。这丫头总算懂事了，知道低头认人。她把袋子往怀里一塞：“行啊，难为你还想着我。”
林晚星点点头，转身走了。
她没走远，在村道拐角蹲下来系鞋带，耳朵听着那边动静。没过多久，就听见陈娟喊孩子：“狗蛋！去供销社打半斤牛奶回来！你娘今天熬药，要用奶冲服！”
林晚星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嘴角轻轻一勾。
她回到自己屋子，开始收拾行李。几件旧衣裳，一双补过的布鞋，药囊挂在腰带上。玉镯贴着腕子，温温的，像贴了块晒暖的石头。
天擦黑时，陈娟家突然吵了起来。
“娘！娘你裤子怎么湿了？！”孩子尖叫。
“闭嘴！”陈娟骂着，“谁让你把奶掺进粥里？！这药是谁给的？！”
“林晚星啊！她说不伤人的！”
“不伤人？我肠子都要断了！这哪是药，是毒吧！”
隔壁人纷纷探头，有人笑出声：“哎哟，早上还说人家林晚星克亲，这会儿自己一家拉得满炕都是？”
林晚星坐在床沿，听见外面喧哗，没笑，也没动。她只是把玉镯往袖子里压了压，然后背起包袱，推开门。
主屋依旧黑着灯。王秀兰一天没出来，想必己经听说女儿私会的事，又加上陈娟这边出丑，心里正烧着火。
她走过院子，脚步很轻。走到大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那间屋子。
窗纸上映出一个人影，佝偻着，像是瘫坐在椅子上。
林晚星收回目光，转身出了门。
村口牛车己经等在那儿，赶车的老李叼着旱烟，见她来了，抖了抖缰绳：“就差你了。”
她爬上车，把行李放好，坐在木板上。
牛蹄踩在土路上，发出闷响。身后村庄一点点变小，灯火渐稀。风吹过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她抬起手腕，玉镯贴着皮肤微微发热。青梧园里灵泉水面晃了晃，泛起一圈涟漪，映出前方山路的轮廓。
牛车转过一道弯，前方夜色浓重，山影横在路尽头。
车轮碾过一块石头，颠了一下。
林晚星扶住车沿，指尖触到一道新刻的划痕，像是有人用刀尖写了个“舟”字。
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7O8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