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把灶膛里的灰扒开,确认陶罐埋得严实,才首起腰来。她刚转身,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得泥地啪啪响。门还没开,一个粗嗓门就先挤了进来:“林晚星!开门!我知道你在里头!”
她眉头一动,没应声,慢条斯理地把手在粗布围裙上擦了擦,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
门外站着个穿蓝底碎花衫的女人,三十出头,头发挽成一团别在脑后,手里拎着个竹篮,脸上堆着笑,可那笑绷得太紧,像是硬扯上去的。
“刘婶。”林晚星语气平平,“有事?”
刘芳把篮子往门槛上一搁,声音立刻拔高:“你还知道叫我婶?你妈走的时候,我可是亲手给她烧过纸钱的!现在你到了青山村,补贴领了两个月,连口饭都没送过我家,像话吗?”
林晚星没动,只盯着她发红的眼角和鼻翼两侧泛起的油光。她轻轻推开门,跨出门槛站定,目光从对方脸上滑到脖颈,又落回手背——指节微胀,青筋浮起。
“刘婶,您这会儿血压怕是不低。”她语气没变,“脸红、眼胀、说话冲,这是肝火往上顶。昨晚上是不是又喝浓茶了?还生气了?”
刘芳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你……你胡说啥!我身子好得很!”
“好?”林晚星摇头,“您舌苔厚黄,口气重,小便肯定也不畅快。再这么下去,轻则头晕耳鸣,重则中风偏瘫——周老中医前两天还在县医院收了个和您症状一样的病人,才西十一岁,躺了三个月都没站起来。”
刘芳脸色变了变,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林晚星往前一步,声音压低了些:“我知道您为啥来。是王秀兰让您来的吧?说是我的下乡补贴,得分您家一半?”
刘芳眼神闪了闪,嘴硬道:“哪有这事!我是看你孤身一人,好心来看看!”
“好心?”林晚星冷笑,“那您昨天傍晚蹲在我窗根底下,也是来看我的?湿脚印都留到灶台边了,我还特意没扫,就等着您今天上门认领。”
刘芳猛地抬头,嘴唇哆嗦了一下。
林晚星不等她辩解,转身回屋,从药囊里抽出一个小布包,抖开一角,露出里面深褐色的草药粉末。
“这是决明子配钩藤、夏枯草研的粉,专降肝火、稳血压。我每天现配,三服见效。”她顿了顿,“您要是拿补贴米票来换,五斤换一剂,十斤我给您加一副安神汤料。您要不信,现在就可以去村卫生所量个血压,回头再来谈。”
刘芳瞪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林晚星把布包重新裹好,挂在门框旁边的钉子上,正对着门口。“明早六点前有效。过了时间,我就送去给陈桂花婶调理气血了——人家可是实打实信任我。”
“你!”刘芳气得脸涨紫,“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毛丫头,还敢跟我谈条件?我告诉你,你那点补贴,上面有人盯着呢!你不给,自然有办法让你拿不出来!”
林晚星靠在门框上,指尖轻轻敲了敲木头:“那就请便。不过我提醒您一句,下次再来,别穿这双湿鞋。雨水带着凉气入经络,您本来就血瘀,再受寒,手指发麻的日子不远了。”
她说完,转身进屋,顺手把门带上,没锁。
院子里静了几秒,接着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刘芳提着空篮子转身就走,走得急,差点被门槛绊倒。她在院外站了片刻,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晚星坐在炕沿,没动。
她抬起手腕,玉镯贴着皮肤,温温的,像晒过太阳的玉石。她没看,也知道刚才那一阵波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在刘芳抬脚迈进院子的瞬间。
她低头,从药囊底层取出另一包药粉,比刚才那包颜色更深,气味也更苦。这是用灵泉泡过的丹参和三七,磨得极细,专化血瘀。她拆了张旧报纸,把药粉分成三小包,其中一包塞进袖口内衬的暗袋里。
外头天色渐暗,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她起身把油灯点上,放在窗台上,又把《济世方》抄本摊开,继续往下写。
写到“肝阳上亢,宜平肝潜阳”时,她笔尖顿了顿,多画了个圈。
这不是结束。刘芳不会就这么罢休。她是王秀兰的表妹,向来听命行事,这次空手回去,明天必定带人来压阵。
她合上册子,吹灭灯芯,屋里顿时黑了一半。她没动,坐在原地,听着外面风刮过屋檐的声音。
忽然,院门又被推开一条缝。
她没抬头。
“姐……”一个女声从门外飘进来,软绵绵的,“我娘让我来看看你,说刘姨去找你了,怕你们吵起来。”
林晚星这才抬眼。门外站着林月柔,手里提着个搪瓷缸,热气从盖子缝隙里冒出来。
“进来吧。”她淡淡道。
林月柔眼睛一亮,连忙跨进来,把缸子放在桌上:“我煨了姜汤,给你压压惊。”
林晚星打开盖子,闻了闻。是姜汤没错,但水太清,姜片太少,明显是随便煮的。
她放下盖子,看着林月柔:“你舅妈刚走,脸红脖子粗的,你说怕我们吵起来?那你来之前,怎么不去拦她?”
林月柔笑容僵住:“我……我也是听说才赶来的……”
“听说?”林晚星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娘昨晚就写了信,让刘芳今天来找我要补贴。信是你写的,字迹我没忘。你舅妈今早八点到的村口,你九点出现在我家附近——你是来‘劝架’,还是来探风?”
林月柔脸色刷地白了。
林晚星伸手,从她衣领里轻轻勾出一根线头——是蓝色的,和刘芳衣服上的碎花颜色一样。
“你俩今早见过面,还不止一次。你帮她记我说了什么,好回去报信。”她松开手,“回去告诉王秀兰,我的补贴,一分都不会少。她想拿,让她自己来。”
林月柔咬着嘴唇,猛地抓起缸子:“你等着!你装神弄鬼治个肚子疼就了不起了?我娘说了,你迟早得滚出青山村!”
她摔门而出,缸子砸在门槛上,滚到院里,姜汤泼了一地。
林晚星走到门口,看着那滩冒着热气的液体慢慢冷却。
她弯腰捡起缸子,擦干净,放回桌上。
然后她从床底下拖出一只旧木箱,打开锁,把剩下的两包丹参三七粉放进去,又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是她前天誊写的《常见病症应急方》,背面写着几行米票、布票的使用记录。
她把纸折好,塞进内衣口袋,和通行证放在一起。
外头月亮升起来了,照在破屋的瓦片上。她站在窗前,看见远处村会计家的灯还亮着。
她没关窗,也没拉帘。
第二天的事,明天再说。
此刻,她只把药囊挂在床头,坐回炕上,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烤红薯,慢慢啃着。
油灯重新点亮时,她腕上的玉镯微微一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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