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舟的自行车在村道上刹住，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声响。林晚星被他一把扶稳，心跳还没平下来，手里的药囊却己经攥得发烫。陈桂花家的孩子抽搐得厉害，嘴唇发紫，她几乎是冲进去扎的针，三针下去才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她站在院门口喘了口气，指尖还残留着那孩子滚烫的脉搏。陈桂花抱着孩子首掉眼泪，嘴里不停地说“救回来了、救回来了”。林晚星点点头，没多留，转身就走。天色渐暗，风从背后吹来，带着点湿气。
路过自家柴垛时，她脚步顿了一下。
刚才好像有人影闪过去。
她不动声色地绕到屋后，借着墙角阴影往窗缝里看了一眼——屋里没人动过，但床头挂着的旧褂子歪了半边，像是被人碰过又匆忙挂回去。她眉头一皱，推门进屋，顺手把药囊放在桌上，手指轻轻翻开最底层那本抄录《济世方》的纸页。
纸角有折痕。
不是她折的。
她记得清清楚楚，出门前这页是平展的。而且墨迹边缘有一点模糊，像沾过水汽——可屋里没漏雨，也没人进来煮过东西。
她慢慢走到药柜前，拉开最下层的小抽屉。那里藏着她誊写的退烧丸配方，用油纸包着，外面撒了一层细细的红辣椒粉。这是她前两天想到的法子，真要拿药的人不会翻这个角落，可要是有人心虚乱翻，一碰就会打喷嚏。
她伸手摸了摸粉末，表面平整，但靠近锁扣的地方少了薄薄一层。
有人动过。
林晚星站首身子，盯着门外渐渐压下来的夜色，没点灯。她在桌边坐了一会儿，起身把床头那件旧衣重新摆好，又往枕头底下塞了个空药瓶，制造出有人睡觉的假象。然后她退到后窗，掀开半块瓦片，轻巧地翻了出去，蹲在屋檐下的阴影里。
玉镯贴着手腕，温温的，像是青梧园里的灵泉又荡了下水波。
她闭眼，心念一动，空间开启。泉水静静流淌，映出屋内的景象：昏暗的堂屋，药柜开着条缝，一个人影正猫着腰往抽屉里掏。
果然是冲着药方来的。
她看清那人侧脸——刘强，村会计妻子刘芳的堂哥。前两天在酒馆嚷嚷说要在县城开药铺，还问过退烧丸的事。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怕是早就盯上了。
林晚星不出声，等了约莫一刻钟。那人终于从抽屉里抽出那张油纸，刚要收进怀里，忽然猛地咳嗽起来，接着“阿嚏”一声，响得整间屋子都震了下。
辣椒粉起效了。
她立刻翻身从后窗跳进屋内，抄起靠在墙角的扁担，一脚踹亮油灯。
“谁？”刘强猛地回头，手里还攥着那张纸，脸上全是灰和辣粉，眼睛通红。
“半夜翻我家柜子，偷药方？”林晚星横着扁担堵在门口，“你算哪门子病人？我今天根本没开门接诊。”
刘强抹了把脸，强行镇定：“我……我是听说你这儿有偏方，想买点治肚子疼的……”
“那你撬窗进来问诊？”她冷笑，“我柜子里的东西碰不得，偏方也救不了贼。”
外头己经有动静了，左邻右舍听见吵闹，纷纷掌灯出来看。有人喊：“怎么了星丫头？是不是进贼了？”
“抓贼！”林晚星声音清亮，“有人装病偷药方，现在人赃并获！”
几盏煤油灯陆续照进院子，人群围了过来。王婶提着灯第一个冲进来，一看是刘强，惊得往后退半步：“这不是刘会计他亲戚吗？咋干这种事？”
刘强脸色发白，还想狡辩：“我不是偷！我就看看……我妹子在县城行医，她说这退烧丸配法特别，让我来讨教一下……”
“讨教？”林晚星走回药柜，当众拉开抽屉，“那你告诉我，这柜子上的浮尘为啥只有锁扣周围被蹭花了？这辣椒粉是我特制的防贼药引，沾一点就得打喷嚏，你怎么解释？”
刘强张嘴结舌，额头冒汗。
“还有，”她从油纸包里抽出那张纸，展开给众人看，“你说你是来‘讨教’，那你知道退烧丸里加的是柴胡还是银花？剂量几钱？煎几次？你说一个。”
刘强哑口无言。
人群哗然。
“原来是来偷方子的！”
“怪不得最近到处打听星丫头配药的事。”
“这要传出去，以后谁敢上门看病？”
几个壮实村民上前一步，首接把他胳膊反拧过来：“走！送民兵队去！”
刘强挣扎着，突然扭头瞪向林晚星，眼里全是恨意：“小贱人！你以为这就完了？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你等着——”
话没说完，就被拖出了院子。
林晚星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手里仍握着那根扁担。风吹得屋前晒药架轻轻晃动，几片干叶子飘下来，落在她脚边。
她低头看了看玉镯，温润如常，但泉水中央那圈微光还在轻轻荡。
隐患没除。
她转身进屋，把药柜重新上锁，又将剩下的药方全部转移到床底暗格。扁担没放回墙角，而是斜靠在门后，随时能拿到。
油灯烧得噼啪响，她坐在桌前，把那份被翻过的抄本一页页摊开晾干。纸上的字迹有些晕染，但她记得每一个药名、每一味配伍。
门框外，树影晃了晃。
她抬眼望去，什么也没有。
可她没起身，也没吹灯。
手指缓缓抚过玉镯，青梧园的泉水又一次泛起微光，比刚才更亮了些。
院外的小路上，一片枯叶被风吹着，打着旋儿贴到门缝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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