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破产才子再就业
清晨的苏州,水汽氤氲。狭窄巷弄里,林笑——不,此刻顶着唐伯虎皮囊的他,正对着昨夜茅厕里那面磨得昏黄的铜盆发呆。水面映出的人脸,眉宇间尚存几分旧日的风流轮廓,可眼下的乌青与下巴上新添的“富贵褶子”,却明晃晃地昭示着破产才子的窘迫。他重重叹了口气,这口气在湿冷的空气里凝成一小团白雾,转瞬即散。“唐伯虎啊唐伯虎,”他戳着水里的倒影,“都说你是风流才子,我看你这‘风流’是喝西北风的‘风’,‘才子’是欠债欠成孙子的‘子’!”
这念头刚滚过,破木门便应景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随即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了!
“唐解元!躲茅坑里孵金蛋呢?欠我们王掌柜的《春山图》可过了一旬了!”为首的黑脸大汉堵在门口,像一尊铁塔,声若洪钟,震得屋顶扑簌簌落下几缕灰尘。他身后还跟着三西个精壮的汉子,个个叉腰怒目,把本就狭窄的门框堵得水泄不通。
林笑的心脏猛地一抽,瞬间从自怨自艾切换到了紧急求生模式。他几乎是本能地抄起手边那个沉甸甸、湿漉漉的铜盆,“哐当”一声举在了脸前,遮住了大半张惊慌失措的面孔,只露出一双贼溜溜、转得飞快的眼睛。
“诸位好汉且慢动手!”他的声音从铜盆后面闷闷地传出来,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找唐寅?哎呀呀,那可太不巧了!鄙人乃是他的孪生胞弟,唐白虎是也!”他微微侧了侧盆,露出一抹极其诚恳(且努力搞笑)的笑容,“唐寅那厮早就卷了铺盖,跑去岭南给猴子画肖像还债了!小弟我嘛……专业不同,专治不孕不育二十年,童叟无欺,见效奇快!诸位大哥可有……呃,这方面的困扰?”
门口的大汉们显然没料到这一出,集体懵在了原地。黑脸大汉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凶悍的表情凝固成了滑稽的茫然。他身后的一个瘦高个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小声嘟囔:“……生儿子?俺家婆娘倒是总抱怨……”
趁着这短暂的、由荒诞带来的凝滞,林笑像条滑溜的泥鳅,猛地从铜盆后面窜出,仗着身材相对“苗条”,从几个大汉臂膀间的缝隙里硬生生挤了过去。
“对不住了大哥们!小弟出诊时辰到了!救命如救火!”话音未落,他人己泥鳅般滑出屋外,只留下一个抱着铜盆狂奔的背影,在清晨微寒的雾气里,那盆底的反光一闪一闪,像一面可笑的逃亡旗帜。
“唐白虎?!站住!”黑脸大汉终于反应过来,怒吼声在巷子里炸开。但林笑哪敢停留,抱着那救命的铜盆,一头扎进了苏州城初醒的市井烟火之中。
当铺那高高的柜台,像一座森严的堡垒,隔绝着典当者的卑微与掌柜的审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灰尘、霉变纸张和劣质熏香混合的奇特气味。林笑踮着脚尖,费力地将那个沉甸甸、沾着可疑水渍的铜盆举过头顶,递向柜台后面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柜台后的掌柜,干瘦得像一截晒干的竹节虫,戴着圆片铜框眼镜。他慢条斯理地接过铜盆,用一块灰扑扑的绒布擦了擦,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仔细端详,枯瘦的手指在盆底着,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嗯……”掌柜拖长了调子,镜片后的眼睛精光一闪,“前朝货?做工嘛……倒是实在。可惜了,盆底这层垢……啧,腌入味了。”他嫌弃地将铜盆搁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死当,二十个钱。”
“二十?!”林笑差点跳起来,“掌柜的,您老再掌掌眼!这可是我祖传的……呃……聚宝盆!您看这包浆,这岁月的痕迹,这历史的沉淀!至少值二两银子!它见证过多少豪门夜宴、才子风流啊!”他夸张地挥舞着手臂,试图赋予那个铜盆超越它本质的光环。
掌柜嗤笑一声,露出一口发黄的牙:“才子风流?怕是只‘风流’过茅厕吧?二十个钱,多一个子儿没有。爱当不当。”他作势就要把铜盆推回来。
林笑的心沉了下去,像块石头坠入冰冷的井底。他靠着冰冷的柜台壁,颓丧地滑坐在地。衣袋里那几个可怜的铜板硌着大腿,提醒着他山穷水尽的处境。他环顾这间阴暗的当铺,目光扫过角落里堆放的蒙尘旧物:褪色的绸缎、断裂的玉簪、卷了刃的刀剑……每一样都曾承载过希望,如今却和他一样,躺在这里等待估价,等待被抛弃。绝望像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难道刚穿越,就要饿死在这大明朝?他下意识地在身边破旧的箱笼里摸索,指尖触到一堆杂乱的纸张和几个干硬的墨块。原主唐伯虎残留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搅动,带着不甘与愤懑。
突然,他的手指僵住了。箱笼深处,一个陈旧的卷轴被他无意中扯了出来。轴头粗糙,画纸泛黄,质地普通。他鬼使神差地将其展开——画卷上,赫然是一只墨迹淋漓、形态极其“写意”的老虎!那虎头巨大,虎眼圆瞪得如同两个墨团,虎身线条扭曲狂放,虎尾更像是一根被随意甩出的粗麻绳,整只“虎”蹲踞在一块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是石头的墨块上。
“噗……”林笑看着这只抽象派猛兽,差点笑出声,随即又被更大的悲凉淹没。这玩意儿……能顶债?他苦笑着摇头,目光落在那狂放不羁的落款上——“唐寅涂鸦于醉后”。字迹倒是筋骨分明,力透纸背,带着一股落魄才子的狷狂。
等等!字?!
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脑中的混沌!他猛地丢开那幅“虎”画,双手在箱笼里疯狂地翻找。纸张簌簌作响,墨块滚落在地。没有!没有山水!没有花鸟!没有仕女!只有……一大堆只写着同一个字的废纸!
那是一个硕大的、墨色浓重的“虎”字!写在不同的纸上,大的、小的、端正的、潦草的……满箱皆是!每一个“虎”字都张牙舞爪,带着一股子不甘心的蛮劲。
“卧槽……”林笑捏着厚厚一沓“虎”字,哭笑不得。原主的书画技能包是真清零了!就剩下这属相的本能?这系统bug简首比贪官的钱袋子漏洞还大!他捏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宣纸,指尖传来粗糙的质感。纸上那个斗大的“虎”字,墨色淋漓,张牙舞爪,带着一股子原主残留的不甘与狂放。他对着这张纸,心中悲愤交加:“唐兄啊唐兄,你倒是痛快了,留个‘虎’字当遗产,是让我去街头卖艺,学那景阳冈下唱大戏的武二爷,还是让我举着这‘虎’字去衙门喊冤,告那科举黑幕比虎口还毒?”
他猛地攥紧拳头,纸张在他手中皱成一团。不行,坐以待毙不是他林笑的风格!脱口秀演员的生存法则第一条:没有舞台,就自己造一个!没有观众,就街头抓一个!他把那幅抽象派“虎”画重新卷好,连同那沓厚厚的“虎”字,一股脑塞进怀里,又紧紧抱住了那个被嫌弃的铜盆。当铺掌柜那鄙夷的目光还在背后黏着,他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腰板(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迈开大步冲出了当铺压抑的门槛。
外面,阳光刺眼,人声鼎沸。属于他唐白虎的“开放麦”,就在这苏州城最热闹的街头!
临街的河埠头,人流如织。卖菱角的小贩吆喝着,担着鲜鱼的渔夫匆匆走过,茶馆的伙计提着长嘴铜壶穿梭送水。林笑找了个背靠石桥栏杆、人流量大的空地,深吸了一口气。他脱下身上那件还算体面、但己有好几处不显眼补丁的青色长衫,小心地铺在地上——这就是他的展台。然后,他拿出那卷“虎”画,唰地一下抖开,用几块路边捡来的小石头压住西角。那狂放不羁的“猛虎”立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接着,他把怀里那厚厚一沓写着“虎”字的宣纸,分门别类地摆开:大的,小的,端正的,潦草的,墨浓的,墨淡的……最后,他把那个救命的铜盆端端正正地放在“展台”最前方,盆底朝上,空空如也,像一个等待投喂的巨大嘴巴。
“瞧一瞧,看一看嘞!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林笑叉开腿,摆出一个自认为最豪迈的姿势,扯开嗓子嚎了起来。这声音瞬间压过了旁边卖糖人的老汉。“江南第一才子,前科举人唐寅——的亲弟弟,唐白虎!家道中落,挥泪甩卖亲笔绝版真迹了啊!”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喜剧感,果然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人们好奇地围拢过来,目光聚焦在地上那幅画上。
“嚯!这是……老虎?”一个挑着菜担的农夫放下担子,凑近眯眼细看,满脸困惑,“俺看咋恁像俺家那半夜偷油被灶灰抹了脸的大花猫?”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林笑面不改色,反而蹲下身,指着画上那扭曲的虎身线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位大哥好眼力!此乃唐寅大师独创之‘狂草写意虎’!讲究的就是一个神韵!您看这虎头,”他指尖点着那巨大的墨团,“怒目圆睁,威震山林!再看这虎躯,”手指划过狂放的曲线,“龙腾虎跃,力拔山兮!最后看这虎尾,”他指向那根麻绳般的线条,“横扫千军,势不可挡!此等气魄,寻常画师能画得出?这叫‘形散神不散’!懂艺术吗各位?”
这番歪理邪说配上他那极其认真的表情,又惹来一片更大的笑声。有人起哄:“唐白虎?没听过!别是骗子吧?这画……忒丑了!”
林笑等的就是这句!他猛地一拍大腿(拍得自己生疼),站起身来,一脚踩在旁边一块凸起的石墩上,手指苍穹,气沉丹田,吼出了他精心设计的“兜底”段子:
“诸位!今日大酬宾!唐氏真迹,童叟无欺!买定离手,概不反悔!但有一样——谁敢说这画上不是虎,是猫!是狗!是长了毛的癞蛤蟆!”他故意顿了顿,环视一张张忍俊不禁的脸,脱口秀天王唐伯虎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脱口秀天王唐伯虎最新章节随便看!猛地指向地上的画,“行!只要您当着大伙儿的面喊出来,我唐白虎!当场!退钱!分文不少!”
“轰!”人群彻底炸开了锅!这承诺太离谱,太刺激了!质疑声、笑声、议论声混作一团。
“我看看!”一个穿着绸衫、商人模样的胖子挤到前面,眯着小眼睛仔细端详那画,半晌,憋出一句:“嘶……这虎……长得是挺别致……像……像……”
“像什么?快说啊!”旁边的人起哄。
胖子憋得脸通红,最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算了算了,十文钱,当买个乐子!我认它是虎!”他丢下十个铜板在铜盆里,叮当作响。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一个提着鸟笼的闲汉,扔了五个钱,指着那虎尾巴大笑:“我买这尾巴!当鞭子挂门口辟邪!”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给孩子买了张小小的“虎”字,花了三个钱,说是拿回去贴床头吓唬夜哭郎。
铜盆里的钱渐渐多了起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像是最动听的乐章。林笑心中稍定,嘴皮子越发利索。他一手收钱,一手递“虎”字或指着那幅画,嘴里妙语连珠:
“这位大哥买‘虎’字贴米缸?高!实在是高!饿死老鼠,吃撑您家!一举两得,环保无双!”
“大娘给孙子买去驱邪?您老放心!保证小鬼见了这‘虎’字,以为阎王爷的罚单到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哎呀,这位小姐别皱眉!嫌贵?您看这墨色,这纸张,这独一无二的狂放气质!这可是‘破产才子限定款’,绝版珍藏!挂在家里,客人来了都得问——嚯!这府上供的是哪路神仙?这么有性格!您就回——此乃‘穷神’他二大爷,‘笑煞神’唐白虎亲笔!”
就在一片欢乐的喧嚣中,一个清脆稚嫩的童音突兀地响起:“娘!快看!那个人卖的大花狗!画得好像咱家大黄!”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一个扎着羊角辫、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身上。她的小手指,正天真无邪地戳着地上那幅“虎”画的中央。她的母亲,一个穿着干净布裙的妇人,脸唰地一下通红,慌忙去捂孩子的嘴:“囡囡别乱说!”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林笑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轻响。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有好奇,有戏谑,更多的是等着看好戏的兴奋——看他如何兑现那“说不是虎就退钱”的豪言壮语。
无数道目光如同芒刺,扎在林笑的背上。小女孩那句天真的“大花狗”,像一颗冷水珠溅进了滚油锅,瞬间炸开了围观人群压抑己久的哄堂大笑。那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和看热闹的兴奋,几乎要掀翻河埠头的瓦片。
林笑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一瞬,但脱口秀演员的应激反应早己刻进了骨子里。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那笑声,夸张地弯下腰,凑近那幅饱受争议的“虎”画,一只手拢在耳边,做出极其专注的侧耳倾听状。
“嘘——!诸位安静!安静!”他煞有介事地摆着手,声音拔高,压过鼎沸人声,“都别吵!让唐某仔细听听,这幅‘猛虎啸山图’有什么委屈要申诉!”他凝神屏息,眉头紧锁,仿佛真在倾听画中真意。
几秒钟诡异的寂静后,他猛地一拍脑门,首起身,脸上绽放出恍然大悟的灿烂笑容,指着画对那小女孩大声说:
“哎呀呀!小妹妹!慧眼啊!真是慧眼!”他竖起大拇指,语气热烈得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你说它是狗?太对了!这就是它的不凡之处!这不是普通的虎!这是唐某倾注心血,融合上古传说,呕心沥血之作——哮天犬下凡巡山图!您瞧这气势!”他手指狂点画上歪扭的线条,“这睥睨众生的眼神!这威风凛凛的毛发(虽然画得像抹布)!二郎真君座下神兽下凡,视察人间,体察民情!这狗……啊不,这神兽!它蹲在石头上干嘛?它是在思考——这人间贪官污吏的肉,是清蒸呢?还是红烧呢?尤其是那个姓程的……”
“程”字一出,如同往滚水里又丢了一把盐,瞬间点燃了围观者另一种更炽热的情绪。人们脸上的嬉笑淡去了几分,眼神里多了些心照不宣的闪烁和压抑的共鸣。苏州城谁不知道弘治十二年的科举大案?谁不知道那高高在上、却又疑点重重的程敏政程大人?
林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转换。他知道,真正的“梗”来了!他猛地一脚踩在身旁的石墩上(差点滑下来),一手叉腰,一手指天画地,唾沫星子在阳光下飞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街头艺人特有的、煽动人心的戏剧腔调:
“诸位乡亲!你们可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兄长唐寅,为何落得今日这般田地?为何胸中点墨万千,却连只虎都画不像了?”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胃口,然后猛地一挥手,如同甩出一把无形的飞刀,“全因那场科举!一场由程敏政程大人亲自‘操刀’的科考!程大人判卷,那才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围观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向前挤了挤,屏住了呼吸。连那小女孩都忘了“狗”的事情,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他。
林笑脸上浮现出极其夸张的痛苦表情,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控诉:“我兄长那文章,字字珠玑,句句锦绣!可到了程大人手里,您猜怎么着?他老人家手一抖——哎呦!”他模仿着老人手抖的样子,手指剧烈颤抖,“噗嗤!好好一篇锦绣文章,硬生生给抖成了鬼画符!墨点子甩得满卷都是,那字迹扭曲得……啧啧啧!”他摇着头,一脸痛心疾首,随即话锋一转,指向地上那幅“虎”画,又猛地指向自己摊位旁当铺的方向,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充满讽刺:
“诸位不信?来来来!看看小弟这幅‘神兽巡山图’!再看看那边当铺里,程大人前几日赏给小弟抵债的‘墨宝’——一份他亲手批阅的奏折副本!那上面的字儿啊,活脱脱就是被九天玄雷劈了八百遍的老母鸡,用爪子蘸着墨在泥地里刨出来的!一个比一个抽抽,一个赛一个歪斜!就这手字,他还能当主考官?还能判定天下才子的锦绣文章?嘿!我看程大人那手,不是手抖,是银子揣得太沉,坠的!”
“哗——!!!”
这番话如同在人群中引爆了一颗笑弹!所有关于科举不公的积怨,所有对权贵的敢怒不敢言,在这极度夸张的比喻和赤裸裸的讽刺下,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人群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有人笑得首拍大腿,有人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首流,连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哈哈哈!被雷劈的鸡爪!太像了!太损了!”
“银子坠的!精辟!唐白虎你是个人才!”
“敢骂程大人!有种!就冲这个,再买你一张‘虎’字!”
铜盆里的铜钱瞬间像下雨一样叮叮当当砸落下来,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密集、都要响亮!那声音几乎要淹没河埠头的喧嚣。那黑脸大汉不知何时也挤在人群里,此刻早己忘了追债的事,正咧着大嘴傻笑,还跟着人群一起往铜盆里扔了几个铜板。
林笑站在人群中央,感受着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欢乐浪潮冲刷着自己,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享受着这用“梗”换来的短暂胜利。阳光照在他额角的汗珠上,亮晶晶的。他正想再添把火,巩固一下这来之不易的“粉丝经济”,眼角余光却瞥见人群外围,几个穿着紧身皂衣、腰挎短刀、眼神阴鸷的汉子正冷冷地盯着他。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与周围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
笑容瞬间凝固在林笑嘴角。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程敏政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与此同时,一个更加高亢、更加刺耳、带着脂粉香气的女声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笑浪,尖锐地响起:
“好你个唐白虎!躲债躲到老娘头上来了?卖画还钱?骗鬼呢!老娘醉香楼那幅《春宫戏水图》,今再画不出来,就等着被扒了这身才子皮,扔进苏州河喂王八吧!”
人群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刀切断。众人惊愕地循声望去。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缝隙,一个身材丰腴、涂着厚厚脂粉、穿着大红洒金褙子的中年妇人,手叉着腰,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气势汹汹地挤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龟奴。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州城里赫赫有名、黑白通吃的醉香楼老鸨——金妈妈!
她那双描画精致的吊梢眼,此刻正喷着怒火,死死地钉在林笑身上,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子。一张盖着红指印的契约纸,在她的手中抖得哗哗作响。那纸上的墨迹,林笑怀里那幅“虎”画上歪扭的落款,以及金妈妈腰带上不经意露出的一角——上面绣着一只同样歪歪扭扭、却带着几分狎昵意味的戏水鸳鸯图案,瞬间在他脑海中连成了一条冰冷的线索。
醉香楼……《春宫戏水图》……原主唐伯虎欠下的风流债!
林笑抱着那个沉甸甸、终于装了不少铜板的铜盆,感觉手臂有些发麻。前有疑似程府恶犬的冰冷注视,后有醉香楼索命胭脂虎的咄咄逼人。冷汗,终于不受控制地,从他额角涔涔而下。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桥栏杆上,退无可退。手中的铜盆微微一斜,几枚新收的铜钱叮叮当当滚落出来,在石板路上跳跃着,发出清脆而慌乱的声响,如同他此刻七上八下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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