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钻进来，河风卷着芦苇的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我们弃船登岸，迅速隐入比人还高的苇丛深处。脚下是潮湿的淤泥，每走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噗嗤声。
谢洵的状况比看上去更糟。方才在船中强撑的一口气泄去，他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我肩上，呼吸浅促，体温高得吓人。那枚淬毒的铁蒺藜留下的伤口周围，皮肤己开始呈现不祥的青黑色。
“得找个地方…逼出毒…”他声音断断续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环顾西周，除了茫茫芦苇和远处黑黢黢的山峦轮廓，不见半点人烟。老抠给的碎银和干粮在此刻毫无用处。
“撑住。”我咬牙，半拖半扛着他往更深处跋涉。必须远离水道，那些忍者绝不会轻易放弃。
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我几乎要支撑不住时，苇丛忽然到了尽头。前面是一处矮坡，坡底隐约可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像是某种野兽废弃的巢穴，散发着阴湿的土腥气。
顾不了许多，我搀着谢洵矮身钻了进去。洞不深，但足以遮蔽身形。我将他小心放倒在干燥些的角落，迅速检查伤口。毒气蔓延得比想象更快。
“得把毒吸出来。”我拔出匕首，就着洞口微弱的光，准备划开伤口。
谢洵却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不行…这毒…沾口就…”他剧烈喘息，眼神却异常清醒，“用…用这个…”他另一只手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皮囊，倒出几样零碎物件——火折子，一根细长的银探针，还有一小截漆黑如炭、透着辛辣气味的药膏。
“刮…刮掉腐肉…用针…探深些…敷上…”他言简意赅，每一个字都耗尽全力，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
我没有犹豫。点燃火折子，灼烧匕首刃尖。深吸一口气，稳住手腕，对准那发黑的伤口剜了下去。
谢洵身体猛地一弹，喉咙里溢出压抑到极致的闷哼，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的泥土里。腐肉剔除，露出下面发紫的血肉。我拿起那根冰冷的银探针，循着毒线走向，小心地探入。针尖触及某物，发出极轻微的“咔”声。
不是毒刺，是…一截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金属丝。
我心头一凛，用针尖小心将其勾出。那金属丝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异光，末端还带着细微的倒钩。
谢洵也看到了，瞳孔骤缩：“…‘鬼丝’…不是寻常忍者…是伊贺流的追踪手段…”他猛地咳嗽起来，血沫子溅出唇角，“…他们…能循着这个…找到我们…”
作者“坡无”推荐阅读《师父复活了？要带我掀翻整个江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我立刻将那截鬼丝投入火中，发出一阵刺鼻的焦臭。随即，我将那截黑色药膏尽数敷在伤口上。药膏触及皮肉，竟发出轻微的“滋啦”声，谢洵浑身剧颤，几乎晕厥过去，但那伤口蔓延的青黑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消退。
做完这一切，我也几乎虚脱，靠坐在洞壁喘息。洞外风声鹤唳，每一丝声响都让人心惊肉跳。
谢洵缓过一口气，眼神虚浮地望过来，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卷宗…”
我立刻将那份油布包裹的卷宗递到他眼前。他艰难地抬手，手指抚过那个模糊的代号“灰雀”，又翻到缺失印鉴的末尾，目光沉滞。
“楼主…首属的暗桩…”他喘息着，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更深沉的困惑，“…当年那批货…到底…是什么…值得他动用‘灰雀’…又急着…灭口…”
他猛地又咳起来，这次却挣扎着示意我凑近。
“阿璃…听着…”他气息微弱，语句却异常清晰，“楼里…不能回了…‘灰雀’现身…意味着…楼主要么…是主谋…要么…也被人架空了…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我们去哪儿？”我追问，心不断下沉。
谢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片孤注一掷的决绝：“去找…‘鼹鼠’。”
我一怔。“鼹鼠”？那是楼里档案库中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代号，据说是多年前叛出组织的一位老前辈，掌握着无数被刻意掩埋的旧事秘辛。无人知晓其是死是活，更无人知其踪迹。
“他还活着？”
“大概…吧…”谢洵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他断断续续报出一个地址，是百里外一座早己荒废的镇子，镇外有座香火断绝多年的山神庙。
“庙后…第三棵…老槐树…底下…有东西…留给他…看的…”说完这句，他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洞外，风声更紧了。远处，似乎有夜枭凄厉的啼叫划过夜空，一声，又一声，规律得令人心头发毛。
我握紧匕首，将那卷沉重的卷宗塞入怀中，看着昏迷不醒的谢洵，又望向洞外无边的黑暗。
追兵、奇毒、楼主的背叛、虚无缥缈的“鼹鼠”…前路如同这浓稠的夜色，看不到半点光亮。
但我别无选择。
我背起他滚烫的身体，用布条将他在身后缚紧，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一头扎进了茫茫苇海之中。
方向，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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