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靠在我肩上,呼吸灼烫,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艰难的嘶鸣。他的重量几乎完全压过来,让我每一步都陷在泥泞里,跋涉得异常艰难。
“喂…”他声音嘶哑,气息喷在我耳侧,“…再这么走下去…没被毒死…也要被你…颠散架了…”
“嫌颠就自己走!”我没好气地回敬,手臂却更用力地箍紧了他的腰,帮他稳住身形。脚下的淤泥发出噗嗤的声响,在这死寂的荒野里格外清晰。
他低笑一声,没再说话,节省着力气。我们沿着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废弃樵径,朝着西北方向挪动。他的体温高得吓人,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那股不正常的滚烫。那截“鬼丝”带来的毒性虽被药膏暂时压制,但显然仍在侵蚀他的身体。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变成一种沉郁的灰蓝色,快要破晓了。我的体力也近乎耗尽,胸口被束胸勒得发痛,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就在我几乎要支撑不住时,谢洵忽然动了动。
“那边…”他勉力抬起一只手,指向左前方一片黑压压的林子,“…林子里…有个废弃的炭窑…先去那里…避一避…”
我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茂密的树丛后,隐约有一个低矮的、覆满枯藤苔藓的土包,若不细看,几乎与山坡融为一体。
咬咬牙,我搀着他改变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钻入林中。靠近了才发现,那炭窑的入口大半己被塌方的泥土和落石堵塞,仅留下一个需要弯腰才能钻入的窄洞。
我先探头进去看了看,里面空间不大,充斥着陈年烟灰和泥土的味道,但还算干燥,能勉强容身。
“进去。”我侧身,让谢洵先挪进去。他几乎是滚进去的,撞在內壁上,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我紧随其后钻入,立刻用一些枯枝和石块尽可能地从内部遮掩了洞口。光线被彻底隔绝,窑内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交错的喘息声。
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我能听到他极力压抑却依旧紊乱的呼吸,能闻到他身上血腥、药味和泥土混合的气息。
“咳…咳咳…”他又开始咳嗽,声音闷在胸腔里,听得人心头发紧。
我摸出水囊,循声递过去。“省着点喝。”
他接过去,喝了两口,喘息稍平。“…放心…渴不死…”他把水囊递回来,手指无意间擦过我的手腕,烫得惊人。
“你烧得更厉害了。”我皱眉,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焦灼。
“死不了…”他习惯性地回了一句,但声音明显虚软了下去,“…老抠那药酒…还有点用…就是这冷热交替的…滋味不太好受…”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似乎想调整一下姿势,却牵动了伤口,猛地吸了口凉气。
“别乱动!”我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触手一片紧绷的肌肉和滚烫的皮肤。
他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靠回土壁。“…行…听你的…现在你最大…”
窑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外面似乎起风了,林涛声透过缝隙传来,呜呜作响,掩盖了其他可能存在的危险声响。
“阿璃,”他忽然开口,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卷宗…你再仔细看看…‘灰雀’记录的那一页…角落或者背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很小的那种…”
我依言摸索出那个油布包,借着洞口缝隙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费力地展开卷宗,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记载着“灰雀”代号的纸张边缘和背面。
指尖触到一处极细微的凹凸感。不是墨迹,像是用某种尖利之物刻意划下的。
“有!”我心中一凛,“好像…是几个极小的刻痕。”
“摸出来…是什么…”谢洵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我屏住呼吸,指尖仔细辨认着那几乎无法感知的痕迹。那似乎是西个极其微小的符号,更像是某种简笔的图画。
“…像是一只…展翅的鸟…旁边是…三道水波…”我不太确定地描述着。
谢洵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的恍然。“…‘飞雀逐浪’…果然是他…”
“谁?”
“…‘灰雀’…那个代号背后的具体执行人…”谢洵喘了口气,解释道,“…楼主麾下的暗桩各有专司…‘飞雀逐浪’这个标记…属于一个极擅长水战和潜踪的家伙…真名无人知晓…只知道他早年…是在运河上讨生活的…”
一个擅长水战的暗桩,出现在三年前渭水河畔的那场拦截任务中。这绝非巧合。
“楼主派这样一个精通水性的人去…”我顺着他的思路,心头寒意渐生,“…难道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拦截…而是…”
“灭口。”谢洵接过了我的话,声音冷硬,“…或者…确保某些东西…或者某些人…彻底沉入水底,永不露面。”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而我当年的‘失足落水’…恐怕也在他的计划之内…甚至…那背后给我一刀的…未必就是私盐贩子的人…”
窑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这个推测太过骇人,却又无比合理地解释了所有异常。
“他为什么没确认你死活?”我追问。
“…水流太急…当时场面也乱…”谢洵沉吟道,“…或者…他以为我必死无疑…又或者…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处理…”他忽然猛地咳嗽起来,这次咳得撕心裂肺,好半天才缓过来,气息更加微弱,“…必须找到‘鼹鼠’…他当年…负责情报归档…一定知道…更多内情…”
“可我们连他是谁、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感到一阵无力。
“…他知道那八个字…‘灰雀惊蛰,潜蛟出水’…”谢洵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体力快要耗尽,“…这不仅是暗号…也是…一个警告…或者说…一个预言…”
他的话音逐渐模糊,最终被沉重的呼吸声取代。他似乎昏睡了过去。
我坐在黑暗中,听着他不安稳的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那卷宗。飞雀逐浪…灰雀惊蛰…潜蛟出水…一个个破碎的线索在脑中盘旋,却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楼主的影子如同这窑外的黑暗,沉甸甸地压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林涛声里,似乎夹杂进了一些别样的声响——极细微的、踩过落叶的沙沙声,还有某种低沉的、像是野兽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
不是风声!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匕首无声地滑入掌心,轻轻碰了碰谢洵。
他几乎是立刻惊醒过来,黑暗中,我听到他呼吸一滞。
我们也刻都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
那沙沙声在炭窑周围徘徊,时远时近。那低沉的咕噜声则更加清晰了,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
是獒犬!而且不止一只!它们正在附近嗅闻搜寻!
谢洵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碰到了我的手臂,指尖冰冷。他轻轻在我手背上划了两个字:别动。
我们像两尊石像般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到最轻。冷汗顺着我的脊背滑落。洞口那些枯枝和石块能骗过人的眼睛,但能骗过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獒犬的鼻子吗?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如年。外面的搜寻声似乎没有远离,反而更加仔细地在周围打转。一只獒犬似乎就在洞口附近停了下来,沉重的呼吸声和嗅闻声隔着一层薄薄的遮蔽物清晰可闻。
我的心跳如擂鼓。
突然,远处隐约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哨!
洞口那只獒犬的嗅闻声顿了一下,随即,那低沉的咕噜声变成了不情愿的哼唧,脚步声终于渐渐远去,与其他几只獒犬的声音汇合,朝着呼哨传来的方向跑去。
首到那些声音彻底消失在林涛声里,我们才敢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那股浊气。
“是驯獒人…”谢洵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呼哨收犬…看来…他们暂时…扩大搜索范围了…”
但危机并未解除。他们只是暂时离开,随时可能回来。
“不能待在这里了。”我压低声音,“天快亮了,这里迟早会被发现。”
谢洵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扶我起来…”他最终说道,“…我知道另一条路…更难走…但能更快绕到废镇北面…希望能…避开他们…”
借着洞口渐亮的天光,我看到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干裂,但眼神却异常清醒和坚定。
没有时间犹豫。我搀扶着他,再次钻出这短暂的避难所,踏入破晓前最冰冷的雾气之中。
前路依旧未卜,追兵仍在身后,但我们必须继续向前,朝着那座荒废的镇子,朝着那个代号“鼹鼠”的渺茫希望,艰难前行。
林间弥漫着破晓前的寒雾,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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