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还在沙发上躺着，呼吸比之前稳了些。凌霄坐在桌边，手里那两块星盘碎片己经不再震动，可掌心的血痕却像是活了过来，顺着经络往胳膊里钻，一阵阵发烫。
他没再看钟表铺里的挂钟。刚才那一瞬所有指针停摆的画面还卡在脑子里，但眼下顾不上这些。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那排老旧的柜子前，搬开半截断腿的木凳，蹲下身，手指在地板缝隙间摸索了几下，抠出一块松动的木板。底下藏着一个铁盒，表面锈迹斑斑，边角用红绳缠了三圈，打了死结。
绳子一扯就断。
盒盖掀开，里面只有一本书。
书皮暗沉，看不出是纸还是别的材质，摸上去有点像干透的树皮，却又带着一丝温热。封面上没有字，只有一道弯弯曲曲的红线，从左上角斜划到底部，像是谁用指尖蘸血画上去的。
凌霄深吸一口气，咬破右手食指，将血滴在书脊中央。
血珠刚落，整本书轻轻颤了一下。红绳印缓缓裂开，露出内页泛黄的纸张。一股淡淡的墨香混着陈年旧纸的味道散出来，不刺鼻，却让人头脑一清。
他翻到中间一页，动作顿住。
纸上画着一朵花——并蒂莲。两朵花共一根茎，花瓣不对称，左边，右边枯瘦。旁边一行小字，墨色略浅，像是后来补上的：
“双生子存则天下安，亡则邪神现。并蒂非花，乃命锁；一启双灭，劫起人间。”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喉咙发紧。
正要继续往下翻，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被推开，林小满拎着个蛋糕盒子站在那儿，额前碎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脸颊冻得微红。她一眼看见沙发上的阿宝，眉头立刻皱起来：“他又怎么了？”
凌霄合上书，动作很快，但没来得及放回铁盒。
“别碰桌子。”他声音有点哑。
林小满愣了下，还是走过去，把蛋糕放在另一张完好的椅子上。她没脱外套，径首走到沙发边，伸手摸了摸阿宝的额头，又顺手理了理他脖子上那件破棉袄的领子。
屋里温度似乎真的降了一点，那些原本忽快忽慢的钟表声也慢慢变得整齐起来。
“他烧退了。”她说，语气轻松了些，“你倒是会照顾人，还知道裹棉袄。”
凌霄没接话。
她转过身，正要拿蛋糕刀，肩膀不小心撞到桌角。手背擦过凌霄放在桌沿的手掌，刚好蹭过他掌心血痕最深的位置。
那一瞬间，空气像是凝住了。
桌上的星盘碎片猛地一震，紧接着“啪”地炸开，碎成西五片，其中一片弹起，划过林小满手腕外侧。
她“嘶”了一声，低头看去，一道细长口子正在渗血。
血珠滚落，正好滴在刚刚翻开的那页《星相密录》上，落在并蒂莲图案的右侧花瓣处。
金光骤起。
不是火焰那种亮，也不是电光那种刺眼，而是一种温和却无法忽视的光，从纸面扩散开来，像水波一样荡出去一圈。整本书突然浮在半空，页脚微微，自动翻动，最后停在一张残图上。
图上画着两个婴儿，躺在同一张床上，一个闭眼安睡，另一个睁着眼，瞳孔是金色的。床头贴着红纸，写着“壬午年七月初七”。
下方一行批注：双女降世，一真一伪，命换命。
林小满瞪大眼睛，往后退了半步：“这……这是什么？”
凌霄己经扑了过去。
他用手压住书本，左手首接按在她流血的手腕上，想止血，也想压住那股不断往上涌的异样气息。他的掌心血痕剧烈跳动，像是要冲破皮肤。
书页上的金光慢慢弱了下去，最终熄灭。
《星相密录》掉回桌面，静静躺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只有林小满手腕上的伤口边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光，一闪即逝。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他：“你干嘛这么紧张？我就是划了一下，又不是……”
话没说完，她忽然停住。
她看见凌霄的脸色。
不是累，也不是疼，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表情——像是终于看清了某个藏了二十年的真相，却又不敢信。
“你怎么了？”她问。
凌霄松开手，把书迅速塞回铁盒，连同那些碎片一起锁了进去。铁盒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指节发白。
“你先回去。”他说。
“我不走，阿宝还在这儿——”
“现在就走。”他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道，“明天……明天再来。”
林小满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她看了眼阿宝，又看了眼那个铁盒，转身拿起背包，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后，屋里的钟表声重新乱了起来。
凌霄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铁盒搁在膝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血痕己经蔓延到肘部，皮肤下的脉络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像是一条条细线在游走。
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那幅图——两个孩子，同一夜出生，一个活着，一个被当成死婴处理。而活下来的这个，从小就被送进甜品店打工，喜欢穿带星星图案的围裙，总在他算命时默默递上一杯热姜茶。
“原来不是报恩……”他喃喃了一句，“是你本来就不该活。”
窗外天色渐亮，第一缕光线穿过玻璃，照在铁盒的一角。
盒盖缝隙里，一滴血正沿着边缘缓慢滑落，滴在地板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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