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盒还在怀里,血滴在地板上发出轻响。凌霄靠着墙坐了不知多久,天光己经爬上窗沿,照出空气中浮动的尘粒。他动了动左手,掌心血痕像一条烧红的细线,从指尖爬到肘部,皮肤下的脉络鼓胀着,一跳一跳地疼。
他没时间等痛感退去。
手指掐住腕口,用力一拧,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借着这股刺痛,他把意识拽回来,慢慢撑起身子。膝盖发软,撞了一下桌腿,桌上那本《星相密录》早被锁进铁盒,可刚才林小满的血落在并蒂莲上的画面,却在他脑子里反复闪现。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人清醒了些。
从怀里摸出铜钱剑,剑尖划过左掌,沿着血痕画下一道歪斜的符。血立刻止住,可整条手臂像是被钉进了铁丝,每一寸都在抽搐。他靠在桌边喘了几口气,抓起黄铜卦钱塞进衣兜,转身推门出去。
古玩市场在城南,上午九点刚开市。摊主们支起遮阳布,摆出瓷器、旧书、铜锁、玉佩,吆喝声混着收音机里的戏曲断断续续飘在空中。凌霄走得很慢,右手插在中山装口袋里,攥着三枚乾隆通宝,指腹一遍遍着钱币边缘。
他在第三个摊位前停下。
“老板,听说最近有人卖一块养魂玉?”
摊主是个秃顶中年男人,正用软布擦一只青瓷碗,听见问话手顿了一下,头都没抬:“没听过。”
“前天西街老李买了块玉,当晚就脑溢血。”
“那是他高血压。”摊主冷笑,“你要是来打探死人消息,趁早走吧。”
凌霄没动。
摊主终于抬头,眼神躲闪:“我劝你别问。问的人,三天内都出了事。上一个打听的,昨儿在桥底下被人发现,全身发黑,嘴都烂了。”
凌霄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绕到市场后巷,找了个监控主机箱,蹲下身,掏出两枚卦钱压在箱体接缝处,第三枚含在嘴里。闭眼默念几句,手指轻轻一推,箱盖弹开。他将铜钱剑插入线路接口,剑身微颤,泛起一层淡灰色的光。
几秒后,画面在眼前浮现——模糊的影像里,一块暗红色的玉被递进一只戴戒指的手。那戒指是青铜质地,造型是一具骷髅,小指戴着。
他睁眼,吐出口中的铜钱。
殡仪馆后山,每逢阴时开启的鬼市,只收死物,不收活钱。
太阳偏西时,他到了北郊。荒草掩着一条碎石路,尽头是座废弃的火化场,铁门锈蚀大半,门柱上挂着半截白幡,风吹得它来回晃荡。
门口站着个纸扎人,身高七尺,脸上贴着黄纸,眼窝里嵌着两颗乳白色的东西,仔细看,是小孩的牙齿。它没动,可当凌霄走近时,脖子缓缓转了过来。
凌霄从怀里抽出一张黄泉纸,贴在脸上,又把一枚乾隆通宝含在舌根下。他迈步往前,纸扎人的头慢慢转回原位。
里面是一片低洼的空地,西周搭着帐篷和棚子,灯火昏黄。有人卖骨灰坛,有人摆尸衣,还有人在秤上称“阳寿”,单位是“年”。买家蒙面,交易不用现金,而是割开手指,滴血在契约纸上。
他往深处走,在一条暗巷拐角,看见赵三爷。
赵三爷穿着黑呢大衣,脸上的黑斑比前两天更大了,边缘微微凸起,像是皮下有东西在蠕动。他弯着腰,双手捧着一块血玉,递给一个黑袍人。
那人背对着凌霄,右手小指戴着青铜骷髅戒。
凌霄站在阴影里,没动。
赵三爷声音发抖:“周先生……这次成吗?她今晚会路过甜品店。”
黑袍人没回头,嗓音像是金属刮过铁皮:“玉己入局,命格自引。只要她沾过血,魂就锁住了。”
“可上次那个买家——”
“饵而己。”黑袍人淡淡道,“死一个,再死一个,总会有人不怕死。等最后一个竞拍者拿到玉,就是她命绝之时。”
赵三爷低头哈腰地退开,转身时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黑袍人抬起手,血玉悬浮而起,没入袖中。他缓步走向空地中央的一座高台——那是用碎骨堆砌的拍卖台,顶端插着一根人骨旗杆,上面飘着写满符文的黑布。
拍卖会开始了。
守卫拦住每一个想进内场的人。凌霄被拦在外面,对方盯着他看了几秒,摇头:“你阳气太旺,不能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血痕又裂开了,渗出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流。他忽然笑了下,抬起手,用剑尖在掌心狠狠一划,血涌出来,他顺势掐诀,口中念出一段逆咒。
血顺着经络倒流,脸色瞬间发青,呼吸变得微弱。守卫再看他时,眉头皱了皱:“快死了?可以。”
他被放行。
内场围了十几个人,全都蒙面。台上,血玉被放在一具骷髅的嘴里,玉身泛着暗红光泽,像是浸过血的玛瑙。
主持人是个穿黑长袍的老头,声音沙哑:“第一件拍品,养魂玉。功能:锁魂定命。代价:持有者七日内必死。竞价方式——以阳寿为单位,最低五年起拍。”
没人出声。
过了几秒,角落里一个女人举起手:“我出十年。”
老头点头,旁边助手立刻在纸上记下,女人手腕上被划了一道,血滴在契约上。
“十五年。”另一个男人开口。
价格一路往上,二十、二十五、三十……到最后,只剩两个人竞争。
凌霄站在后排,没出价。他不需要买,他要看玉。
当价格提到三十五年时,全场安静下来。
老头咳嗽两声:“三十五年,还有加的吗?”
无人应答。
“一次。”
他举起木槌。
“两次。”
就在木槌即将落下的瞬间,血玉突然剧烈震动,整块玉由暗红转为深 crimson,表面浮起一层水波般的纹路。
然后,一张脸缓缓浮现。
眉眼清秀,脸颊圆润,睫毛微微颤动,正是林小满。她像是在沉睡,可眉心一点朱砂红得刺眼,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泪。
全场静了两秒。
凌霄的手猛地攥紧,指甲陷进掌心。他看着那张脸,看着玉中人眉心的红点,看着她嘴唇微动,仿佛要说什么。
台上的老头也愣住了,随即干笑两声:“看来……魂主现身,此玉己认主。成交。”
木槌落下。
血玉腾空而起,飞向最后出价的那个人——一个穿灰风衣的男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凌霄动了。
他往前一步,却被两名守卫拦住。
“规则,不得抢拍。”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块玉。玉中的林小满脸庞渐渐淡去,可就在消失前,她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不是梦话。
是两个字。
“救我。”
风衣男接过玉的刹那,整块玉突然亮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他低头看了看,把玉塞进内袋,转身往外走。
凌霄站在原地,左手血痕再次裂开,血顺着袖管往下淌,在地面砸出几个暗红的点。
台上的老头收拾东西,准备收场。
角落里,黑袍人缓缓转身,朝着凌霄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有表情,没有动作。
只是那只戴着青铜骷髅戒的手,轻轻抬了起来,指向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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