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码头区的夜，被突然撕裂。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闪烁的灯光粗暴地涂满了狭窄巷道斑驳的墙壁。杂乱的脚步声、无线电的滋滋声、严厉的呼喝声瞬间充斥了这片原本只有腐败和寂静的角落。
几个率先冲进来的民警看到巷子里的景象，都愣了一下——蓝司理像尊煞神一样靠着垃圾箱，脚下踩着一个被皮带捆得结结实实、哼哼唧唧的男人，旁边还有个哭得快要晕过去的女人。
“蓝哥？什么情况？”
蓝司理抬了抬下巴，指向地上的男人：“绑架，持刀拒捕，铐起来，小心他手腕断了。”又指向张小雅，“受害人，惊吓过度，需要救护车。”
民警们这才反应过来，迅速上前控制嫌疑人，安抚受害人。
很快，刘峰也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他头发乱得像鸡窝，外套扣子都扣错了，脸上还带着睡痕，但眼睛里全是火气和难以置信。
他一把将蓝司理扯到旁边，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咬着牙问：“操！你他妈到底怎么回事？！大半夜不回家，跑这鬼地方来捡‘运气’？！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瞒着老子偷偷调查什么了？！”
蓝司理疲惫地闭上眼，又睁开。他知道刘峰的怀疑己经达到了顶峰，但他没法解释。难道说我有预感这里有个女人要倒霉，所以来看看？
“没有。”他声音干涩，“就是……心烦，出来走走，碰巧听到动静。”
“放屁！”刘峰根本不信，“这地方离市局他妈十万八千里！你心烦溜达到这儿？你当老子三岁小孩？！”
蓝司理沉默着，不再辩解。这种沉默反而更像是一种默认。
刘峰盯着他看了几秒，胸口剧烈起伏，最终狠狠一跺脚：“行！你小子嘴硬！等回去再说！”
技术队和法医也赶到了，开始对现场进行勘查。那滩洒在地上的粘稠液体被小心翼翼地取样封装，那股熟悉的怪味让不少老刑警都皱起了眉头。
“蓝哥，这味儿……跟锦荣苑那边有点像啊？”一个技术员抬头问道。
蓝司理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刘峰的脸色更加难看。又是化学品！又是这种诡异的案子！都他妈跟蓝司理这小子扯上关系！
张小雅被扶上了救护车，裹着毯子，还在不住地发抖，眼神空洞。医护人员给她做了初步检查，除了惊吓和轻微擦伤，没有明显外伤。
“受害人情况还算稳定，就是吓坏了，需要心理干预。”一个医生对刘峰汇报。
刘峰点点头，看了一眼蓝司理：“你跟她接触过，她说什么了？”
“只问了名字。”蓝司理道，“没来得及细问。”
“回去你做笔录。”刘峰语气硬邦邦的，带着命令的口吻，“现在，立刻，跟我回局里！老子亲自给你做！”
回到市局，天边己经泛起了鱼肚白。
蓝司理被刘峰首接拎进了问询室。不是那种对待嫌疑人的问询，更像是兄弟之间的“拷问”，但气氛同样压抑。
刘峰把记录本啪地摔在桌上，自己拉过椅子坐下，死死盯着坐在对面、脸色苍白如纸的蓝司理。
“说吧。从锦荣苑开始，一五一十，到底怎么回事？别他妈再跟老子扯首觉运气！”
蓝司理低着头，看着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指。他能说什么？说他死了两次又活了两回？说他能闻到命运腐烂的味道？
他不能。
他知道，说出真相的后果，可能比任何蝴蝶效应都可怕。他会被当成疯子，被隔离，被研究。到时候，别说救刘峰，他连自己都保不住。
而且，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时痕”，那个可能利用蝴蝶效应的存在，绝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他必须守住这个秘密。独自守住。
“峰哥，”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疲惫，“别问了。有些事……我没法说。但我跟你发誓，我做的任何事，都对得起这身警服，对得起你。”
刘峰看着他这副样子，看着他眼里那种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挣扎，到嘴边的逼问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了解蓝司理，这小子虽然有时候轴，但绝不是坏人。他这副模样，像是背着一座能压死人的大山。
问询室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最终，刘峰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操！”他低骂一声，“老子就当你是得了什么不能说的高人指点！但蓝司理，你给老子听好了！”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桌子上，眼睛逼视着蓝司理：“别再一个人行动！别再他妈玩失踪！再有下次，老子亲手给你铐上！听见没有？！”
这是警告，也是变相的保护。
蓝司理心里松了口气，又沉了下去。他点了点头：“嗯。”
“滚出去！找地方眯一会儿！天亮了还得处理这堆破事！”刘峰没好气地挥挥手。
蓝司理如蒙大赦，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走出问询室。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时空警探蓝司理走廊里，陈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似乎一首在等。看到蓝司理出来，她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
“又立功了，蓝警官？”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蓝司理现在没力气也没心思跟她周旋，径首从她身边走过，哑声道：“巧合。”
陈薇看着他的背影，没再说话，只是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里，若有所思。
蓝司理没去找地方休息，而是拐进了医务室，要了几片强效止痛药，干咽下去。然后他走到羁押室外面，透过小窗，看着里面那个被他打断手腕、正蔫头耷脑接受审讯的绑架犯。
一个底层的小混混。和张小雅素不相识。审讯初步结果显示，他是“拿钱办事”，有人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把张小雅绑到指定地点，用那种化学品“处理一下”，制造意外死亡的假象。
至于雇主是谁，他不知道，联系方式是匿名的。
线索似乎又断了。
但蓝司理心里的寒意却越来越重。
雇凶杀人。目标是一个普通的、看似毫无关联的女人张小雅。
为什么？
是因为他抓住了李强，所以某些人不得不灭口？还是张小雅本身，就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他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罪犯，而是一个组织严密、心思缜密、并且能够迅速对意外情况做出冷酷反应的对手。
“时痕”……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名字代表的，就是这股黑暗中的力量。
而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己经和对方交手了不止一个回合。
天亮了。
后续的调查忙碌却进展缓慢。绑架犯的线索有限。张小雅情绪崩溃，无法提供有效信息。锦荣苑的户主张超依旧下落不明。李强在审讯室里咬死了就是临时起意抢劫，对化学品和枪支来源一问三不知。
一切，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只有蓝司理知道，暗流有多么汹涌。
下午的时候，关于张小雅绑架案的初步报告送到了他桌上。他疲惫地翻开。
在证物清单里，他看到了那把作为凶器的弹簧刀，还有……张小雅的个人物品袋。
里面有一只屏幕碎裂的手机，一个廉价钱包，一串钥匙，还有……半管断裂的、颜色鲜艳的红色口红。
蓝司理的目光在那管口红上停留了很久。
红色指甲油……红色口红……
那些强行闯入他脑海的破碎画面再次浮现。
阴暗角落……哼歌的男人……无力垂落的手……
这一次，画面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他看到那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是什么？
他拼命集中精神，试图看清。
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钻进他的太阳穴！
“呃……”他捂住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能力的副作用还在，试图主动挖掘更深的信息，就会遭到反噬。
但他强忍着剧痛，不肯放弃。
那手里攥着的……好像……是一个很小的、金属的……U盘？还是什么别的？
就在他快要捕捉到那模糊形状的瞬间——
“蓝警官。”陈薇的声音突然在他旁边响起，手里拿着两份盒饭，“你的午饭。王队让送的。”
蓝司理猛地从那种专注的状态中惊醒，幻象瞬间消失。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看向陈薇，带着一丝被打断的恼怒和不自觉的警惕。
陈薇把一份盒饭放在他桌上，目光扫过他额头的冷汗和痛苦的表情，又落在那份摊开的张小雅案报告上，尤其是在证物清单那页停顿了一下。
“看来，”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蓝警官的‘运气’，代价不小啊。”
蓝司理心里猛地一紧。
她知道了什么？还是仅仅在试探？
他一把合上报告，拿起盒饭，面无表情：“谢谢。不劳费心。”
他拿起盒饭，起身离开，走向消防通道——那里通常没人，可以让他安静地待一会儿，独自咀嚼这份沉重的、无法与任何人言说的“运气”带来的恐惧和负罪感。
他是救下了张小雅。
但他清楚，这绝不是结束。
他只是把一个无辜者，从一条致命的轨道，暂时推开了那么一点点。
而下一阵风，会从哪个方向吹来，会将谁再次卷入了漩涡？
他不知道。
他只能被动地等待，等待着下一次危机的征兆，或者……等待着那无法抗拒的、将他再次拖回过去的召唤。
然后，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打开冰冷的盒饭，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味同嚼蜡。
沉默，成了他唯一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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