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木门撞在墙上,带下一片灰。曹嘉宁没动,站在门口让风先吹进来。屋里的味道比外面重,不是单纯的霉,是木头烂到深处的那种闷气,混着陈年灰尘,吸一口,嗓子眼都发干。
他低头看了看脚前的门槛,裂了道缝,左边高右边低,像是被人撬过又塞回去。刚才推门时那股阻力,不是锈死的合页,是有人用木楔从里面顶住了门轴。
不是自然塌的。
他退后半步,背靠门框蹲下,从背包里摸出强光手电。手电夹在领口衣扣上,光往上打,照向房梁。那根主梁横在头顶,离地约三米,中间一段颜色明显深于两侧,像是补过的疤。梁底有几道刻痕,不像是虫蛀,也不像雨水泡出来的裂纹,倒像是——刀划的。
他掏出放大镜,对着那些痕迹看了两眼。线条有起有收,转折处带着弧度,不是胡乱刮的。再细看,其中一道痕里还卡着一点极细的木屑,浅黄褐色,和周围腐朽的深棕色不一样。
新鲜的。
他收起放大镜,手停在胸前,拇指轻轻搭在手电开关边缘。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也知道代价是什么。上次在潘家园连着看了七件瓷器,走出摊位时眼前发黑,扶着电线杆吐了半条街。鉴灵瞳不是灯,开一次,耗的是精神。
可有些事,眼睛看不见,心就定不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咙口那股发紧的感觉,抬眼盯住那根主梁,拇指按下开关。
光柱稳稳打在梁上。
三秒。
视线一沉,世界变了。
眼前的破屋消失了。墙回来了,地面平整了,屋顶严丝合缝,阳光从窗棂透进来,落在梁上,像洒了一层金粉。
一个男人站在梁下。
他穿着粗布短褐,裤脚卷到小腿,腰间别着一把雕刀,刀柄磨得发亮。他仰着头,右手握刀,左手扶梁,正一点点往下刻。刀锋走得很慢,但稳,每一下下去,木屑就卷起一小片,落在他脚边。
曹嘉宁看得清楚,那图案是一只凤鸟,头朝上,尾羽展开,周围有九只小雀绕飞,有的低头啄食,有的振翅欲起。刀法是阴线勾轮廓,再用斜刃挑出层次,最后以极细的针脚点出羽毛纹理。这不是普通装饰,是“百鸟朝凤”,而且是明代中期那种讲究气韵的雕法。
男人忽然停下,喘了口气。他抬起右手,在梁上轻抚了一下,像是在摸一件刚出生的孩子。然后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声音很轻,但曹嘉宁听见了:“器有魂,工无欺。”
话音落,他继续刻。
曹嘉宁盯着他的手。右手食指第二节缺了半截,虎口有一道老疤,横着穿过皮肉。这手他见过——村长说的那个匠人,姓张,二十年前吊死在这屋里的外乡人。
影像还在继续。
男人刻完最后一笔,退后两步,仰头看梁。他笑了,眼角全是褶子,笑完,又叹了口气。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把雕刀包好,放回腰间。然后他抬头望着那根梁,站了很久,久到阳光从东移到西,影子拉得老长。
最后,他伸手,在梁底最不起眼的角落,刻下一个小小的“张”字。
刻完,他转身走了。
画面淡去。
曹嘉宁猛地闭眼,额角一阵胀痛,太阳穴突突首跳,像是有根针在往里钻。他松开手电开关,光灭了,屋里重新黑下来。冷汗顺着鬓角滑到下巴,他抬手抹了一把,指尖发颤。
他靠着门框,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现实回来了。
破屋、霉味、歪窗、断梁。
可他知道,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
那根梁上确实有“百鸟朝凤”,而且是那个姓张的匠人亲手刻的。他不是来修房子的,他是来完成一件事的。他刻的不是装饰,是寄托。就像他说的——器有魂,工无欺。
曹嘉宁慢慢站起身,走到梁下,伸手摸向那个角落。
手指碰到木头,粗糙、裂纹纵横。他一点点往下探,终于在离地两米多的地方,摸到了一道极浅的刻痕。
不是“张”字。
是半个“张”字。上面一横,下面“弓”字头,最后一笔“长”被磨平了大半。鉴灵瞳,我在古玩界捡漏成神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鉴灵瞳,我在古玩界捡漏成神最新章节随便看!
有人后来动手脚了。
他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翻到空白页,拧开笔帽。
笔尖顿了顿,写下一行字:
“百鸟朝凤,魂在梁中。不复原,不。”
写完,合上本子,插回衣袋。
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根梁。黑暗中,它横在那里,像一根沉睡的脊骨。他知道,这房子不是没人敢修,是有人不想让人修。换窗、改梁、造鬼故事,都是为了拦住后来者。
可他们拦不住眼睛。
他转身往外走,脚步比刚才稳。出门时顺手带上了门,那扇破木门晃了两下,最终还是合上了。
院里风大了些,吹得野蒿哗哗响。他站在废墟中央,抬头看天。云走得快,月光时隐时现。他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喝了一口,水有点凉,咽下去,胃里暖了点。
远处传来狗叫,这次没停,一声接一声。
他没理会,只是把手电放进背包,拉好拉链,然后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时间是晚上八点十七分。
他没打电话,也没看信息,只是盯着屏幕,等它自动熄灭。
然后他转身,走向东厢房。
门刚才关上了,但他记得门轴的位置。他蹲下,手指在地上摸索。土是松的,被人翻过。他一点点扒开表层,底下露出一块木板边缘。
他用力一掀。
木板被撬了起来。
下面是个暗格。
不大,也就鞋盒大小,西壁用桐油刷过,防潮。里面空了,只剩一层薄灰,但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樟脑味,是长期存放木器留下的。
有人拿走过东西。
他盯着那个空格,没急着站起来。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他抬头。
村长站在那儿,手里还是那根竹竿,穿的还是那身蓝布衫,脸色比刚才白了些。
“你进去了?”村长问。
“嗯。”
“看见啥了?”
“梁上有刻痕。”
村长顿了一下:“哪来的?”
“二十年前。”他说,“那个姓张的匠人刻的。”
村长没接话,手里的竹竿轻轻点了点地。
“他不是来修房子的。”曹嘉宁看着他,“他是来完成一件没做完的事。”
村长喉结动了动。
“你爷爷请他来刻过一张床,对吧?”曹嘉宁说,“后来他自个儿来了,想把祖宅也修一遍。可他没修完。”
村长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他在梁上刻了‘百鸟朝凤’。”曹嘉宁说,“还在角落刻了个‘张’字。现在字没了,图也被盖住了。为什么?”
村长没抬头。
“你说他上吊了。”曹嘉宁往前走了一步,“可那窗框承不了一个人的重量。绳子挂不住。他要是真吊在那儿,梁早断了。”
村长抬起头,眼神有点飘。
“所以,”曹嘉宁盯着他,“他根本不是死在这儿的,对吗?”
村长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曹嘉宁没再问。
他弯腰,把木板重新盖回去,拍了拍土。
然后他首起身,看着村长:“我要修这房子。”
村长看着他。
“一根梁,一块砖,一扇窗,都要按原来的样。”他说,“谁改的,我拆掉。谁藏的,我找出来。谁不想让我修——”
他顿了顿。
“我也修。”
村长没说话,只是往后退了半步。
曹嘉宁没拦他。
他转身,再次看向东厢房。
门缝里黑得彻底。
他抬脚,准备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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