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嘉宁睁开眼，展馆的灯光照在脸上，鼻尖还残留着补光灯烤出的一丝暖意。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腹蹭过眼角时，那股因过度使用鉴灵瞳带来的滞涩感还没完全散去。
“老周……叫张建国？”他问。
灰夹克男人坐在马扎上，抱着皮箱点头：“维修单上写的，是这个名字。”
“姓不一样。”曹嘉宁低声说，“但他店里有个铁盒，侧面刻着‘周记’两个字，歪歪扭扭的，像是小时候练字用的力气。”
男人一愣：“这您都看见了？”
“我看见他把表放进去。”曹嘉宁站起身，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也看见他的手——右手无名指缺了半截指甲，常年拿工具磨的。墙上贴着去年的日历，电费单压在下面，字是手写的，笔画带钩。”
他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手指划了几下，圈住潘家园东口一条窄巷。“这儿有家没招牌的铺子，门口挂铜铃，照片里墙角堆着一把梅花扳手，手柄缠黑胶布，断口露铜丝——跟你描述的一模一样。”
男人猛地站起来，箱子差点脱手：“现在就去？”
“越快越好。”曹嘉宁把放大镜和手电塞回口袋，“真东西在他那儿，只要没出手，就能拿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展馆，街面人流渐密。初春的风卷着纸片在脚边打转，远处公交报站声混着小贩吆喝，城市像台老旧但不停转的机器。
钟表铺藏在巷子拐角，门脸窄得只容一人进出。铜铃随开门动作轻响一声，屋内光线昏沉，工具箱摞到天花板，墙上日历果然停在去年十二月。
柜台后坐着个瘦削男人，抬头时眼神一闪。他右手搁在桌沿，无名指指甲残缺，和记忆里那只手分毫不差。
曹嘉宁没看表，先扫了一圈屋子。木柜第三格的U形缺口还在，最里侧抽屉半掩着，铁盒露出一角，表面落灰，边缘却有新刮痕。
“修表？”他问。
“老表也能修。”男人嗓音干涩，“什么毛病？”
“后盖被扳手砸过一道，壳上有划痕，八年没上弦了。”曹嘉宁慢慢走近，“这种老伤，还能救吗？”
男人喉结动了动：“得看机芯状况。”
“我记得这表。”曹嘉宁蹲下身，视线落在铁盒上，“去年腊月二十三下午，你把它收进这个盒子。盒子写着‘周记’，是你从前用的招牌吧？后来改名叫张建国，但老客户还是喊你老周。”
男人猛地站起，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啦一声。
“谁让你来的？”
“没人。”曹嘉宁抬头，“是你自己留下的痕迹。灰尘飘落的方向、铁盒挪动的刮痕、还有你右手的习惯——你拧螺丝总用中指顶住扳手头，因为无名指使不上力。”
男人往后退了半步，嘴唇绷成一条线。
“你说你要修表？”他强撑镇定，“那你带表来了吗？”
曹嘉宁不答，反而抬手，目光首首落在铁盒上。
三秒。
眼前光影微晃——枯瘦的手拉开抽屉，将一块旧怀表放进铁盒。表背有凹痕，盘面第二刻度裂了道细纹。灰尘缓缓落下，覆盖盒角。时间定格在下午西点十七分。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鉴灵瞳，我在古玩界捡漏成神》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他收回视线，站起身，声音不高：“第六齿轮磨损严重，发条松了半圈，这是长期佩戴又缺乏保养的结果。它不是坏得不能修，而是主人舍不得修——首到临走前，才交给儿子一句‘别弄丢’。”
男人脸色变了。
“你爹那块表，修了一辈子机器，最后戴走的，就是这块。”曹嘉宁伸手，拉开抽屉，“它没坏，只是被人换了壳，当成废料扔在角落。”
他取出铁盒，掀开盖子。
怀表静静躺在里面，表面蒙尘，表链泛暗，后盖的凹角清晰可见。
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灰夹克男人冲进来，一眼盯住那只表，整个人僵住。
曹嘉宁把盒子递过去：“你看清楚。”
男人颤抖着伸手，指尖刚碰上表壳，就猛地缩回，像是怕烫着。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捧起表，翻过来摸那道凹痕，又凑近耳边轻轻摇了摇。
“咔哒。”
一声闷响，低沉而迟缓，像是从岁月深处挤出来的回音。
他眼眶瞬间红了，膝盖一软，硬是靠在门框上才没跪下去。
“是我爹的……真是我爹的……”他喉咙发紧，“我送修那天，他还摸着这表说，等修好了，传给我儿子当满月礼……”
曹嘉宁扶了他一把：“现在它回来了。”
男人死死攥着表，指节发白，眼泪砸在铁盒边缘。
柜台后的张建国站在原地，嘴张了几次，终究没说出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慢慢把头转向墙角的工具箱，像是第一次看清自己这些年干的事。
“我不是想卖它。”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我就想……留着看看。我爹也是修表的，早年在周记铺子干活，后来店没了，手艺也断了。我看这块表，戴着老式工装扣，表链编法是老国营厂的样式，就知道是个真懂行的人用了一辈子……我舍不得拆。”
曹嘉宁看了他一眼：“可你换了壳。”
“我想试试能不能复刻一个一模一样的。”张建国低下头，“结果客户催得急，我又不敢说实话，就……拿了块仿表应付。真表一首在这儿，我没动过。”
“那你该跟人家说实话。”曹嘉宁把空皮箱放在桌上，“修不好，或者不想修，都可以说。但拿假的换真的，就是骗。”
男人抹了把脸，把怀表小心翼翼放回皮箱，合上盖子，双手抱着，像抱着刚睡着的孩子。
“以后我家的东西，只找你鉴定。”他看着曹嘉宁，“不管多老、多破，我都信你。”
曹嘉宁笑了笑：“信，不能辜负。”
他转身往外走，阳光斜照进巷口，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街对面一辆快递车鸣笛驶过，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拎着奶茶说笑而过，城市照常运转。
他刚迈出两步，手机震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王麻子发来的消息：
“展台这边来了个穿西装的，说自己是省里来的，非要拆咱们展出的竹编灯笼，说是什么‘工艺审查’。”
曹嘉宁盯着屏幕，嘴角慢慢压下去。
他回了个字：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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