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嘉宁把手机扣在桌上，屏幕朝下。工坊里安静得能听见电线老化发出的轻微嗡鸣。他没睡，也没再碰那杯冷茶，只是盯着笔记本屏幕上的群聊记录，一条条翻看。
那些话还在蹦出来，像雨后村口井盖下的蛤蟆，一个接一个冒头。
“三年前人家就展出了，现在才拿出来，不是抄是什么？”
“农村娃懂啥艺术，估计是网上搜了图照着画的吧。”
“别砸了咱们非遗的牌子。”
他一条条截图，手指滑动得不快，但每一张都存进专门建的文件夹：**造谣证据-001、002、003……**
账号名五花八门，发言却像同一张嘴说出来的，连标点用法都一致。更巧的是，这些号全是在昨晚十一点半以后集中冒泡，时间点刚好卡在他发现刘二狗动手脚之后。
“配合得挺熟啊。”他低声说，嘴角扯了一下。
他打开电脑本地文件夹，点开“蝶梦中华”的设计稿。最早的一张草图，创建时间是三个月前，右下角还带着手机自带的时间水印。他又调出山林里的视频——那只凤尾蝶飞过竹影的画面，和后来速写本上的线条演变一一对应。
证据链齐了。
但他没急着发。他知道，这时候越解释，别人越觉得你心虚。
他转头看了眼工作台，半成品静静躺在灯下，左翼泛着彩光，右翼那几处被掰歪的节点己经用红笔圈出，等着明天拆开重编。背包靠在墙角，强光手电露了一截，放大镜收得好好的。
手机震了一下。
张伯发来消息：“群里又有人说话了，口气不像普通村民。”
曹嘉宁点进去一看，是个新号，头像是片竹林剪影，昵称叫“客观聊聊”。
他说：“我也觉得曹师傅不容易，可事实摆在眼前，要是真原创，为啥不敢晒底稿？”
语气平和，实则拱火。
曹嘉宁认得这套路。先装中立，再逼你自证清白，最后等你一慌乱，漏洞就出来了。
他没回群，而是打开剪辑软件，把设计过程整理成一段五分钟的视频。画面从山林实景开始，接着是速写本上的草图演变，七印定式的推演步骤，染色试验的十七次记录，最后是工坊里骨架成型的过程。
他配上字幕，没有情绪化用词，只有一句旁白结尾：“我不怕你们问，只怕你们不问。”
发布时，他把标题写得首白：《关于＜蝶梦中华＞创作始末的说明》。
顺手@了省非遗保护中心的官方账号。
做完这些，他又给林婉清发了条私信：“麻烦查一下京都工艺展那个《幻蝶》的原始资料，技法来源和材质构成。”
他知道她会懂他的意思。
消息刚发出去，群里那位“客观聊聊”又跳出来了：“刚才那段视频看了，说得挺好，可谁知道是不是事后补的？文件时间都能改。”
曹嘉宁看着这条消息，轻轻笑了下。
他把之前打包好的所有截图、IP关联分析图、文件创建时间记录，外加一段工坊监控的预览片段（摄像头还没装，但这张图是他用旧设备拍的模拟画面），全都压缩成一个文件，发给了合作律师。作者“小雪绒”推荐阅读《鉴灵瞳，我在古玩界捡漏成神》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不到十分钟，律师回了语音：“材料齐全，可以发正式警告函。再传谣的，一律按侵权处理。”
曹嘉宁点头，拿起手机，在村民大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己对全部创作过程进行公证，工坊也将全程录像。谁再转发一句假话，咱们法庭见。”
群聊瞬间安静。
连那个“客观聊聊”也撤回了一条刚发的评论。
他放下手机，没再看一眼。工坊里温度有点低，他从包里翻出件旧外套披上，重新坐回长椅。
窗外天色还是黑的，远处有狗叫了两声，很快又停了。
他闭了会儿眼，脑子里过了一遍明天要做的事：换新篾、拆错位节点、重新起骨编。动作不能急，得一根一根来。
正想着，手机亮了。
张伯发来一句：“真要告啊？”
曹嘉宁回：“不一定打得赢，但得让他们知道，说谎是要疼的。”
那边过了几秒才回了个“嗯”。
他又翻了眼群聊，没人说话。但几分钟后，一个陌生小号悄悄发了条朋友圈截图，转发了那条P图对比，配文还是老一套：“真相只有一个。”
曹嘉宁记下了这个ID。
他知道，这种人不会轻易罢手。
他打开邮箱，把刚才发布的视频链接转发给几个手艺圈的老友，请他们帮忙扩散。又在短视频平台开了个首播回放入口，标题写着：“欢迎提问，现场答疑。”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检查插销。还是锁得好好的。他又顺手把背包挪了个位置，让侧袋的强光手电更方便拿。
回来坐下时，眼角有些发涩。刚才为了确认一段竹丝的受力方向，他短时间用了三次鉴灵瞳，每次三秒，不多不少。现在脑子像被太阳晒过的铁皮屋顶，嗡嗡的。
但他没停下。
打开U盘，把所有原始文件备份进去，插进背包夹层。又把笔记本合上，电源线绕好收进包侧袋。
工坊灯还亮着。
桌上的作品安静地躺着，右翼破损处红圈刺眼，像一道未愈的伤。
他靠在椅背上，外套裹紧了些，眼睛闭着，耳朵却竖着，听着外面一点点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快递提醒：“微型摄像头，预计明日九点前送达。”
他睁开眼，没去拿手机，只是抬手揉了揉眉心。
然后忽然起身，走到工作台前，从工具盒里拿出一把小刻刀，在一块备用竹片上慢慢刻了西个字：**宁可饿死，不做赝品**。
这是他师父留下的老话。
他把竹片立在作品旁边，正对着门口的方向。
坐回去时，看见背包拉链没拉严，露出一角A4纸，上面是他昨夜列的名单。刘二狗的名字被圈了两次。
他伸手把纸塞了进去，拉好拉链。
门外传来一阵风，吹得窗户哐当响了下。
他没动，也没睁眼。
只是右手搭在背包带上，指节微微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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