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傍晚总带着点秋凉,风卷着槐树叶落在夜校的窗台上,沙沙声混着孩子们的读书声,倒比白天多了几分安稳。顾长风正帮铁柱改练字本,这孩子写“国”字总把最后一笔写得太用力,纸都戳破了——他说“国要立得稳,笔就得沉”,这话让顾长风想起今早火车站上,老周扒着车窗挥手的样子,心里又暖又沉。
“先生,你看俺写的‘救’字!”小芳举着本子跑过来,她把“救”字的右半边写得格外宽,“静姝姐说,‘救’字要能扛住左边的‘求’,就像咱们要扛住东北的事。”
林静姝正坐在桌边整理药箱,闻言笑着点头:“这孩子,倒把字写出道理了。”她刚把新熬的药膏装进瓷瓶——今早送老周时,陈启明为了挡巡警,胳膊被木棍蹭破了,这药膏能消炎,“对了,启明呢?去了这么久,还没把其他夜校的消息带回来?”
话刚落,院外就传来陈启明的脚步声,还带着点急促:“他娘的!可算回来了!东西那边的夜校被搜了,传单没藏住,被巡警收走了!”他推门进来,脸上沾着灰,胳膊上的绷带渗出血迹,“还有个坏消息——张师傅从火车站回来,说南京那边来信,老周他们刚到天津就被拦了,要不是有人帮忙藏起来,差点被押回北平!”
顾长风手里的笔顿了顿,练字本上的“国”字晕开一小团墨。沈墨白这时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本翻得卷边的《道德经》,正好翻到“慎终如始,则无败事”那页:“别急。搜了东西的夜校,说明巡警在盯着,但也说明他们慌了——怕咱们把消息传得更广。老周被拦,是‘始’,咱们想办法让他继续走,才是‘终’。”
“怎么继续走?”陈启明急得抓头发,“东西的夜校都被查了,咱们这要是再被搜,连传单都没地方藏!”
“藏的地方,不就在眼前么?”沈墨白指了指孩子们的练字本,“你们看,孩子们写的‘国’‘救’‘山河’,哪个字不是传单上的意思?巡警要搜的是纸,却不会防字里的心意——就像水能藏在土里,心意也能藏在字里。”
顾长风眼睛一亮,拿起小芳的练字本:“对!咱们把传单上的话拆成字,教孩子们写,每个字都藏一句传单的内容。比如‘山’字,就教他们‘山在东北,需守’;‘河’字,就教‘河绕家国,不丢’。就算巡警搜本子,也只会觉得是孩子的字,不会多想!”
孩子们一听要把“传单写进字里”,都兴奋起来,铁柱还把自己的练字本翻到空白页:“俺要写满‘国’字,让巡警看了也知道,咱们的国不能丢!”
正忙着,院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比上次更重,还带着木棍敲门槛的声音。林静姝脸色微变:“是巡警!这次的声音,不止两个人!”
沈墨白迅速把桌上剩下的传单塞进孩子们的练字本——有的夹在“国”字那页,有的藏在“救”字下面,还叮嘱道:“等会儿巡警问,就说在练字,别慌。”他又把《道德经》递给顾长风,“要是他们问起这本书,就说教孩子认‘道’字,‘道’是走路的路,没什么不当。”
顾长风刚把书放在桌上,木门就被推开,三个巡警走了进来,带头的是之前的瘦脸巡警,手里还拿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东西夜校被收走的传单。他身后的两个巡警,一个手里拿着账本,一个攥着木棍,眼神扫过屋里,比上次更凶。
“奉命再次搜查!”瘦脸巡警把布包往桌上一放,“东西的夜校藏传单,你们这可别也藏着!都把东西拿出来,别让我们动手!”
林静姝这时走过去,正好看见瘦脸巡警的手在流血——大概是刚才搜东西夜校时被什么划到了,她赶紧拿起桌上的药膏:“警官,您的手流血了,这药膏能消炎,先涂涂吧?孩子们看着,也怕血不是?”
瘦脸巡警愣了愣,看着自己流血的手,又看了看围着练字本的孩子们,眼神软了些。他没接药膏,却把手里的木棍放了下来:“涂就不用了,赶紧搜!搜完了我们还得去下一家!”
拿账本的巡警走到桌边,伸手就要翻练字本,铁柱突然站起来,把自己的本子递过去:“叔叔,您看俺写的字!先生说俺的‘国’字写得稳,像能扛事!”
那巡警接过本子,翻了几页,满是歪歪扭扭的“国”“救”“山河”,还有孩子们歪歪扭扭的注释——“国要稳”“救要扛”“山河不丢”。他皱着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只能把本子还给铁柱:“小孩子家家,好好写字,别学些乱七八糟的!”
另一个巡警要去翻里屋,沈墨白突然开口:“警官,里屋是孩子们放笔墨的地方,还有些旧书——您要是不嫌弃,我拿给您看?”他走进里屋,抱出一摞书,除了《论语》《千字文》,还有几本《儿童识字启蒙》,“您看,都是教孩子认字的,没别的东西。”
瘦脸巡警翻了翻书,也没找出传单,又看了看院里——王大妈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蹲在墙角给孩子们缝书包,嘴里还哼着“月亮光光,照山河”的调子;张师傅也拉着黄包车停在院外,假装修车,其实是在盯着这边,要是巡警动手,他就过来“碰瓷”。
“行了,没搜到就算了。”瘦脸巡警把布包往肩上一甩,却在走到门口时停了停,回头看了眼铁柱手里的练字本,“那‘国’字,确实得写稳点。”说罢,带着两个巡警走了,木门关上时,没像上次那样“吱呀”作响,倒轻了些。
王大妈这才走进来,拍着胸口:“吓死俺了!刚才那巡警要是翻到小芳本子里的传单,俺就说那是孩子瞎画的!”她把缝好的书包递给铁柱,“给,俺在书包夹层里缝了块布,以后传单能藏在里面,巡警搜也搜不到。”
张师傅也走进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这是老周托人从天津带的信,藏在车座底下才带回来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张揉得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天津有同道,可帮忙转车去南京,但需更多传单,让沿途的人知道我们的事,不然怕走不出河北。”
“更多传单?”陈启明眼睛一亮,刚才的急躁消了大半,“俺去联系印刷的老张,他以前帮报社印过东西,能偷偷印!”
“我也去!”铁柱举起手,“俺能帮着送,巡警不会拦孩子!”小芳也跟着点头,“俺也去!俺认识胡同里的小伙伴,能让他们帮忙传!”
顾长风看着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桌上的练字本,突然想起沈墨白说的“善如水,利万物而不争”——这些孩子,这些街坊,就像散在北平的水,看着软,却能聚成流,把心意传得很远。他拿起笔,在练字本的最后一页写下“知行合一”西个字:“好,咱们一起办——启明去印传单,静姝准备药膏,万一送传单时有人受伤;孩子们负责传,街坊们帮忙望风。咱们这夜校,不止教字,还教怎么扛事,怎么守家。”
沈墨白把《道德经》合起来,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摸了摸:“《易经》里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咱们现在做的,就是‘自强’——不是跟巡警硬拼,是用自己的法子,把该走的路走下去。”
夜渐渐深了,院里的灯亮起来,黄晕的光透过窗户,照在孩子们的练字本上。陈启明己经去了印刷社,林静姝在熬新的药膏,王大妈和张师傅在院外望风,孩子们则在灯下,一笔一划地写着“国”“救”“山河”,每个字都写得格外用力——他们说,要让天津的老周看到,北平的孩子,把传单写进了字里,把心意藏进了心里。
顾长风坐在桌边,给老周写回信,笔尖落在纸上,却没写“请愿”“救国”这些字,只写了:“北平的夜校里,孩子们在写‘国’字,笔很沉,字很稳。天津的风,会把北平的歌带过去,您只管往前走,后面有我们。”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张师傅的轻咳声——这是有情况的信号。顾长风赶紧把信藏进练字本,孩子们也迅速把本子收起来。林静姝握紧药箱,陈启明也正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抱着刚印好的传单,眼里带着急色:“他娘的!巡警往这边来了,还带着人!”
【下集预告:巡警围院急应变,街坊齐心护传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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