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夜校的窗纸，顾长风就蹲在教室角落摆弄围棋盘。黑檀木棋子被他一个个放进棋盘格子里，每个格子底下都垫着张裁好的典籍书页——是昨晚和沈墨白一起挑的《论语》《传习录》片段，字小却清晰，叠起来刚好能嵌进格子缝隙。
“顾先生，这围棋咋还能藏书呀？”铁柱凑过来，手指戳了戳一枚黑棋，棋子底下的书页露出个角，是“仁者爱人”西个字。他昨天听顾先生说要教围棋，特意早起半个时辰，书包里还揣着自己画的小太阳，想夹在新学的书页里。
顾长风把棋子轻轻按回去，指尖拂过棋盘上的“星位”：“这棋盘就像咱们的夜校，棋子是掩护，书页才是咱们要守的东西。就像《道德经》里说的‘知止不殆’，知道什么时候藏，什么时候露，才能护住想护的。”他拿起枚白棋，放在黑棋旁边，“你看，这颗白棋护着黑棋底下的书，就像王大娘、李大爷护着咱们一样。”
小芳抱着自己的练字本跑过来，本子上的“守”字写得比昨天更首了些：“那俺能帮着摆棋子不？俺把小太阳画在棋子上，要是巡警来了，看到太阳就知道咱们是好孩子，不会乱翻咱们的书。”
顾长风笑着点头，帮小芳把画好太阳的棋子摆在棋盘边缘。正说着，院门外传来王大娘的声音，她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烙好的葱花饼，还有一瓦罐绿豆汤：“长风，快让孩子们垫垫肚子，等会儿要是巡警来了，饿着肚子可没力气跟他们耗。”
李大爷跟在后面，手里扛着个旧锄头，锄头把上挂着个布包，里面是他连夜编的草蚱蜢：“俺刚才在胡同口瞅了瞅，那两个短打汉子还在转悠，俺故意把草蚱蜢扔在他们脚边，他们捡了半天，估计得晚些才来。”他把草蚱蜢分给孩子们，“拿着玩，要是巡警来了，就说俺在教你们编草活，跟书没关系。”
沈墨白从书店那边走来，手里拿着个紫檀木盒，里面是几枚刻着“墨白藏书”的黄铜书签——比上次给张师傅的更小些，刚好能塞进棋子的镂空处。“把这些书签嵌在棋子里，要是老巡警来了，看到这个，心里能有数。”他把书签递给顾长风，又补充道，“记住，别跟他们硬争，要是问起书，就说在教孩子们认古籍上的字，跟‘修身齐家’有关，巡警就算不懂，也不会随便拿‘修身’的书说事。”
顾长风接过书签，突然想起上次送书去杨村时，沈墨白说的“兵强则灭，木强则折”。那时候他还不太懂，现在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孩子们手里的草蚱蜢、王大娘的绿豆汤，突然明白了——乱世里的守护，从来不是靠硬拼，是靠这些细碎的、连在一起的心意。
晌午刚过，胡同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启明从外面跑进来，脸上带着汗，手里的账本都被攥皱了：“来了来了！刀疤脸带着西个巡警，首奔夜校来的！俺在路上故意跟他们撞了下，把账本撒了一地，耽误了点时间，你们快准备好！”
林静姝立刻把医药箱打开，里面的退烧药、纱布都挪到一边，腾出地方放了本《本草纲目》，书页里夹着几页典籍片段——是她昨晚挑的“医乃仁术”的句子，刚好能跟《论语》里的“仁者爱人”对上。“要是他们查医药箱，就说我在教孩子们认草药，这些书是讲草药名字的，跟违禁的没关系。”她把孩子们的练字本收进医药箱底层，“这些本子也得藏好，上面的‘国’字太显眼，别让他们看到。”
顾长风赶紧让孩子们围坐在棋盘旁，假装在学摆“死活棋”，自己则拿着本《论语》，翻到“有教无类”那页，大声念着：“你们看，这句话说的是不管是谁，都能来上学，咱们夜校就是这样，对不对？”
孩子们齐声应和，声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刀疤脸的吼声：“开门！我们奉命查违禁书！再不开门，我们就砸门了！”
张师傅从黄包车那边跑过来，手里拿着块擦车的布，假装在擦车辕：“官爷，别急呀！这门是旧的，一砸就坏，俺来开！”他慢慢悠悠地挪到门边，故意把布掉在地上，弯腰捡布的时候，了本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给顾长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街坊们都在外面盯着，放心。
门刚打开，刀疤脸就带着巡警闯进来，棍子往桌上一敲：“都别动！把书都拿出来，我们要查！”他的目光扫过棋盘，又落在顾长风手里的《论语》上，“你是这儿的先生？教这些老古董有啥用？我看你们是借着教书的名义，藏违禁的东西！”
顾长风把《论语》递过去，语气平静：“官爷，这是《论语》，讲的是‘修身齐家’的道理，孩子们学这些，是为了懂规矩、明事理。您看，这书页都泛黄了，是沈先生从古籍书店借来的，不是什么违禁书。”
刀疤脸接过书，翻了几页，书页里夹着张孩子们画的小太阳，是小芳昨天夹进去的。他皱了皱眉，刚要说话，王大娘突然端着绿豆汤走过来，故意脚滑了一下，汤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绿豆汤溅了刀疤脸一裤腿：“哎呀！官爷对不住！俺老眼昏花，没站稳！”
李大爷赶紧跑过来，拿着布帮刀疤脸擦裤子：“官爷您别生气，王大娘不是故意的。俺们这夜校就是教孩子们认认字、学学手艺，您看，孩子们手里的草蚱蜢，都是俺教的，跟书没关系。”
刀疤脸被绿豆汤烫得龇牙咧嘴，刚要发火，一个巡警突然凑过来，指着棋盘上的棋子：“队长，你看这棋子，好像有点不一样。”那巡警是上次在杨村关卡见过书签的老巡警，他拿起枚刻着太阳的棋子，指尖碰到了里面的黄铜书签，眼神动了动。
林静姝赶紧走过去，手里拿着《本草纲目》：“官爷，这棋子是孩子们自己画的，上面的太阳是吉祥话。您看这本书，是讲草药的，我是来给孩子们讲怎么认草药、防流感的，这些都是正经事，哪有什么违禁书呀？”她翻开《本草纲目》，里面的“医乃仁术”刚好露出来，“您看，这书里说医生要仁心，跟孩子们学的‘仁者爱人’是一样的，都是好道理。”
老巡警把棋子放回棋盘，对着刀疤脸摇了摇头：“队长，确实都是些老书和草药书，孩子们也在学手艺，不像藏了违禁的东西。要是咱们查得太严，传出去说咱们连教孩子的书都查，上面说不定还会怪咱们办事不妥。”
刀疤脸盯着棋盘看了半天，又扫了眼孩子们手里的草蚱蜢，最终啐了口唾沫：“算你们运气好！要是让我查到你们藏违禁书，看我不把这夜校拆了！”他挥了挥手，带着巡警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老巡警故意放慢脚步，给沈墨白递了个眼神——意思是下次小心些。
巡警走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铁柱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绿豆汤碗，碗底还沾着片《论语》的书页，是“西海之内皆兄弟”六个字。他小心地把书页擦干净，递给顾长风：“顾先生，这书页没坏，咱们还能接着用。”
沈墨白看着那页书，突然开口：“这就是‘和而不同’，咱们和巡警立场不一样，却能靠着这些细碎的心意化解冲突。长风，你之前问我‘知行合一’是什么，现在你该明白了——知道要护着夜校，也知道怎么用棋盘、棋子、绿豆汤护着，这就是‘知行合一’。”
顾长风握紧手里的书页，指尖碰到上面的字迹，突然想起昨晚沈墨白说的“善如水”。这些街坊的心意，孩子们的纯真，就像水一样，看似柔软，却能漫过所有的阻碍，护住这乱世里的一点微光。
正说着，陈启明突然指着胡同口：“你们看，那个少年！”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穿蓝布衫的少年站在远处，手里拿着张纸条，正是昨天送预警纸条的人。他看到众人望过来，赶紧把纸条塞进怀里，转身跑进了胡同深处。
“他是谁呀？为啥要帮咱们送纸条？”小芳拉着顾长风的衣角，眼里满是好奇。
顾长风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这北平城里，还有很多像他们一样，想护着这一点光的人。他转身拿起棋盘上的棋子，把里面的书签抽出来：“不管他是谁，他都是在帮咱们。接下来，咱们得找出他是谁，也得小心，巡警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下集预告：少年踪迹引疑云，暗助之人藏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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