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家的《论语》注本还带着墨香,顾长风把布包揣在怀里,和陈启明往夜校走时,胡同口的夕阳正斜斜地照在灰墙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刚拐过街角,就看到沈墨白站在古籍书店的门口,手里拿着本翻旧的《传习录》,书页上夹着张纸条,是老巡警托人送来的——上面只写了“明晨卯时,带巡长再来”八个字,墨色潦草,却透着几分急。
“巡长要亲自来?”顾长风接过纸条,指尖捏着纸边,想起上次在杨村关卡见到的巡长,那人穿着藏青色制服,说话时总爱腰间的佩枪,眼神比刀疤脸更冷。“他要是来,肯定不会像刀疤脸那样好糊弄,咱们藏在棋盘里的书,怕是瞒不住。”
沈墨白把《传习录》合起来,指腹擦过封面的磨损处:“巡长是前清的秀才出身,懂些古籍,却也最看重‘体面’。他不会像刀疤脸那样翻箱倒柜,但若见了‘家国’‘天下’的字眼,怕是要追问到底。”他抬头看向夜校的方向,“咱们得换个藏法,既要护住书,又要给足他‘体面’——《道德经》里说‘曲则全’,有时候绕个弯子,比硬挡着管用。”
两人刚走到夜校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小芳正举着个草蚱蜢追铁柱,草蚱蜢的翅膀是用周先生家的旧书页剪的,上面还留着“温故知新”西个字。王大娘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正把新烙的葱花饼往竹篮里装,见他们回来,赶紧站起来:“长风,你们可算回来了!俺刚听说巡长要亲自来,心里一首揪着——那些书要是被搜走,孩子们以后可咋学‘仁者爱人’呀?”
李大爷扛着锄头从外面进来,锄头把上挂着个新编的草筐,里面装着些刚从地里挖的红薯:“俺刚才去了趟笔杆胡同,老张说巡长的人己经去查周先生家了,幸好周先生提前把书搬到了地窖里,没被搜到。俺想着,要是巡长明天来夜校,咱们不如把书藏到地窖里?”
林静姝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个医药箱,里面除了常用的纱布、退烧药,还多了几卷用蓝布包着的东西——是她连夜把孩子们的练字本拆了,重新装订成的“草药图谱”,封面上写着“百草识要”,里面夹着的典籍书页,都换成了“医乃仁术”“济世救人”的句子。“要是巡长查起来,就说这些是我用来教孩子们认草药的,他总不能拦着咱们学医吧?”她把医药箱递给顾长风,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赶紧缩回去,低头理了理蓝布:“还有些书,我藏到了张师傅的黄包车底下,他说巡长的人不会查拉车的,安全。”
顾长风看着院子里的人——王大娘的竹篮、李大爷的草筐、林静姝的医药箱,还有孩子们手里的草蚱蜢,突然想起沈墨白说的“众志成城”。他把怀里的《论语》注本拿出来,放在石桌上:“周先生把他家的书托咱们护着,咱们不能让他失望。明天巡长来,咱们就给他演一出‘教书育人’的戏——孩子们学草药、编草活,咱们教‘修身齐家’的字,至于藏起来的书,就用‘故纸堆里找草药方子’的由头,让他觉得咱们只是在‘玩票’,不是在‘传禁书’。”
沈墨白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几枚新做的黄铜书签,上面刻的不是“墨白藏书”,而是“百草堂记”:“把这些书签贴在书脊上,要是巡长看到,就说是从旧草药书里拆出来的,他懂古籍,见了这书签,说不定会想起自己年轻时读医书的日子,也就不会多问了。”他把书签分给众人,“记住,明天见到巡长,别慌,也别主动提‘家国’,只说‘修身’‘济世’——他是秀才出身,最认这些。”
当晚,夜校的灯亮到了后半夜。顾长风和沈墨白把藏在棋盘里的典籍一页页抽出来,挑出“修身齐家”的片段,重新贴在“草药图谱”的夹页里;王大娘和李大爷把剩下的书装进草筐,埋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上面盖了层红薯藤,假装是刚挖的红薯;林静姝则教孩子们认草药的名字,把“当归”“甘草”的写法,和《论语》里的“温良恭俭让”混在一起教,孩子们记不住草药名,却先记住了“温良”两个字,小芳还在草纸上画了个小太阳,旁边写着“温良如太阳”。
天刚蒙蒙亮,胡同口就传来了马蹄声,是巡长的马车。顾长风赶紧让孩子们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假装在认草药图谱,自己则拿着本《本草纲目》,站在旁边讲解,沈墨白则坐在角落里,假装在修补旧书,手里拿着的却是本《传习录》,书页里夹着老巡警送的纸条。
马车停在夜校门口,巡长穿着藏青色制服,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刀疤脸和两个巡警,手里都拿着个布包,像是要装书。他走进院子,作者“了本”推荐阅读《破浪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目光扫过孩子们手里的草药图谱,又落在顾长风手里的《本草纲目》上,嘴角动了动:“顾先生是北平大学的学生?怎么想起在这胡同里教孩子们认草药?”
顾长风把《本草纲目》递过去,语气恭敬:“巡长说笑了,我只是觉得,孩子们多认些草药,以后要是生了小病,也能自己应付——《本草纲目》里说‘医之为道,仁术也’,我不过是想教孩子们学点‘仁术’,没别的意思。”
巡长接过书,翻了几页,看到里面夹着的“温良恭俭让”的字条,眼神顿了顿:“这些字条是怎么回事?认草药,还用得着学这些?”
林静姝赶紧走过来,手里拿着个装着草药的布包:“巡长,是我让孩子们写的。我觉得,学医先学德,‘温良’是德,‘济世’是行,两者缺一不可——就像这甘草,既能调和药性,又能解毒,不就是‘温良济世’的道理吗?”她把布包递过去,“这是我刚采的甘草,您要是不嫌弃,带回去泡水喝,能败火。”
巡长接过布包,闻了闻甘草的味道,突然笑了:“我年轻时也读过几天医书,知道‘甘草调和’的道理。你们教孩子这些,是好事,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沈墨白身上,“沈老板是古籍书店的老板吧?我听说,你店里藏着些‘禁书’,怎么今天倒在这儿修补起草药书了?”
沈墨白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巡长明鉴,我店里的书都是‘修身齐家’的典籍,哪有什么‘禁书’?今天来这儿,是帮顾先生修补旧草药书——这些书都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纸页都快散了,扔了可惜,修补好给孩子们当教材,也算是物尽其用。”他把手里的《传习录》递过去,“您看,这书里讲的‘知行合一’,和学医的‘知药理、行医事’,不是一个道理吗?”
巡长翻了翻《传习录》,看到里面夹着的老巡警的字条,眼神暗了暗,把书还给沈墨白:“我知道你们是读书人,爱琢磨些道理,但现在是乱世,有些‘道理’,还是少琢磨些好。”他挥了挥手,“刀疤脸,把布包收起来,咱们走——别耽误孩子们认草药。”
刀疤脸愣了愣,想说什么,却被巡长瞪了一眼,只好把布包塞回怀里,跟着巡长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巡长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院子里的老槐树:“那树下的红薯藤,长得不错,秋天肯定能收不少红薯——顾先生,要是以后孩子们缺草药书,可以去我那儿拿几本旧医书,别总在旧货市场淘那些快散页的。”
顾长风赶紧点头:“谢巡长体恤,我们记着了。”
巡长没再说话,转身上了马车,马蹄声渐渐远去。院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气,铁柱从草筐里掏出本书,是《论语》注本,书页上还沾着点红薯藤的叶子:“顾先生,巡长是不是知道咱们藏了书呀?他刚才看槐树的眼神,怪怪的。”
沈墨白笑了笑,把《传习录》翻开,指着“君子喻于义”一句:“他知道,却没说破——这就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是秀才出身,心里还留着点读书人的底线,知道这些书是咱们的根,不能随便毁了。”他看向顾长风,“你看,这就是‘曲则全’,咱们没跟他硬争,却护住了书,也给足了他‘体面’,这比什么都强。”
王大娘把葱花饼分给孩子们,看着手里的饼,突然想起周先生家的《论语》注本:“咱们护住了书,可周先生还在躲着巡警,他家里的书,总不能一首藏在地窖里吧?”
顾长风咬了口葱花饼,突然想起古籍书店里的旧书架——沈墨白说过,那里有个暗格,能藏不少书。“咱们可以把周先生家的书搬到书店的暗格里,巡长既然没追究咱们,肯定也不会去查书店——那里是他的‘体面’,也是咱们的‘退路’。”
沈墨白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把钥匙,是书店暗格的钥匙:“明天我去趟周先生家,把书搬过来。只是……”他看向院子里的孩子们,“巡长这次没追究,不代表下次不会,咱们得尽快想个长久的法子,让这些书能光明正大地教给孩子们,不用再藏来藏去。”
顾长风看着孩子们手里的草药图谱,上面的“温良”两个字被夕阳照得发亮,突然想起《传习录》里的“知行合一”——知道要护书,知道要教书,更要知道,怎么让书里的道理,真正融入孩子们的心里。他握紧手里的钥匙,心里有了个念头:“咱们可以办个‘识字班’,明着教孩子们认草药、认‘修身’的字,暗地里教他们‘家国’的道理——就像这草药图谱,表面是认药,里面是认理,总有一天,这些理,会像太阳一样,照亮这乱世。”
【下集预告:书店藏典籍,巡长暗相助,危机悄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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