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北平,夜来得比往常早。顾长风刚把最后一张请愿传单夹进《千字文》的书页里,院外就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力道重得像是要把木门撞开。铁柱正趴在地上写“国”字,树枝尖的墨汁蹭到了裤腿,他抬头看向顾长风,眼里满是慌张:“先生,是巡警吗?他们是不是来查传单的?”
顾长风赶紧把夹着传单的《千字文》摞在旧书堆最底下,又用块蓝布盖好,才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穿黑制服的巡警,手里拎着木棍,腰间挂着铜哨,其中一个正是早上在校门口拦请愿队伍的那个——脸膛发红,嘴角还沾着点酒气。
“劳驾,奉命搜查夜校,看看有没有违禁传单。”巡警把木棍往门里探了探,目光扫过屋里的孩子,“听说你们这儿有学生来,还教些‘不当’的东西?”
沈墨白从里屋走出来,手里端着个刚泡好的茶盏,热气袅袅的,混着桂香飘出门外:“警官说笑了,我们这就是教几个街坊孩子认字,都是《千字文》《论语》这些老书,哪有什么‘不当’的东西。您二位要是不嫌弃,进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巡警没接茶盏,径首走进屋,目光落在墙角的旧书堆上。顾长风心里一紧,悄悄给林静姝使了个眼色——林静姝立刻走过去,把铁柱拉到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故意提高声音:“哎呀,铁柱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早说让你穿厚点,你偏不听,这要是烧起来,可怎么好?”
铁柱也机灵,顺着林静姝的话往下说,故意咳了两声:“静姝姐,我头有点晕,还想喝早上的桂花粥......”
另一个巡警原本要去翻书堆,听见这话顿了顿,转头看向铁柱:“这孩子生病了?那我们快搜,别叨扰孩子休息。”他走到书堆前,伸手要掀蓝布,沈墨白突然凑过去,手里拿着本线装的《论语》,翻开“士不可不弘毅”那页:“警官您看,我们教的都是这些,您要是懂,也能跟着听听——‘士’要‘弘毅’,就是教孩子长大要做个能扛事的人,这总不算‘不当’吧?”
那巡警扫了眼书页,眉头皱了皱——他大字不识几个,哪里看得懂“弘毅”是什么意思,只能含糊着说:“别拿这些老古董糊弄我,我要查的是传单,不是这些破书!”他伸手在书堆里翻了翻,摸到的都是《伤寒杂病论》《备急千金要方》这些医书,还有几本翻得卷边的《千字文》,没看见一张纸传单的影子。
“怎么样?我说没有吧。”沈墨白把茶盏递过去,“您二位要是不信,再去里屋看看,就是堆了些孩子的笔墨,没别的东西。这夜天凉,孩子又病着,要是受完了,还请早些走,别让孩子再受了惊。”
第一个巡警还想说什么,院外突然传来王大妈的声音:“顾先生,我给孩子送粥来了!刚熬好的桂花粥,还热乎着呢!”她拎着个食盒走进来,看见巡警,故意提高声音,“哟,这不是早上在校门口的警官吗?怎么来这儿了?是来查坏人的?咱们这夜校都是好孩子,可没坏人!”
食盒盖一打开,桂花的甜香漫了满屋。铁柱闻到香味,故意吸了吸鼻子:“王奶奶,我要喝粥,我头晕......”
两个巡警对视一眼,也没再搜里屋——毕竟孩子病着,还有街坊看着,真要搜出点什么还好,要是搜不出,反而落个“欺负孩子”的话柄。第一个巡警把木棍往肩上一扛:“行了,没搜到就好,你们也别教些乱七八糟的,要是让我们再听见风声,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说罢,两人转身走了,木门“吱呀”一声关上,才算松了口气。
林静姝先摸了摸铁柱的额头,笑着刮他鼻尖:“你这孩子,装得还挺像,刚才都快把我骗过去了。”
“我没全装!”铁柱揉了揉鼻子,“我刚才是有点怕,心砰砰跳,就像阿爹拉车跑太快的时候。”
沈墨白把夹着传单的《千字文》从书堆里抽出来,翻开书页,传单上的“救国”二字还清晰可见。他轻轻叹了口气:“刚才那两个巡警,作者“了本”推荐阅读《破浪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是冲着这些传单来的——早上请愿的事没拦住,现在开始查民间的落脚点了。这些传单不能再藏着了,得想个法子,既传得出去,又不让巡警发现。”
陈启明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攥着张传单,刚才他一首躲在里屋,怕被巡警认出来。他皱着眉说:“他娘的,这巡警跟疯狗似的,到处查!传单藏着也不是办法,南京的代表后天就要出发了,得让更多人知道请愿的事,不然光靠我们几个,顶什么用?”
顾长风看着地上的孩子,突然想起刚才铁柱写“国”字时的认真,又想起沈墨白说的“善如水,利万物而不争”——水藏在地下能流,藏在河里能奔,要是把传单藏在孩子的歌里,是不是也能传得远?
“我有个主意。”顾长风蹲下来,拿起铁柱手里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音符,“咱们把传单上的话,编成儿歌教孩子唱。孩子的声音,巡警不会防备,等他们唱给街坊听,唱给其他孩子听,不就把请愿的事传出去了?”
林静姝眼睛一亮,凑过来看:“这个法子好!比如‘救东北,守山河’,编成简单的调子,孩子容易记,也不容易被巡警发现——就像教他们认‘山’‘河’二字一样,既学了字,又传了心意。”
沈墨白翻出《千字文》里的传单,指着“请愿救国,共守山河”八个字:“就按这个编。调子不用复杂,就用咱们北平的童谣调,比如《月亮光光》的调子,孩子都会哼。”他清了清嗓子,试着唱了两句,“月亮光光,照山河,东北丢了,要夺回......”
铁柱跟着哼了两句,很快就学会了,还加了个小动作,手比着“山”的形状:“先生,我会唱了!我还能教小芳他们唱,明天去胡同里唱给阿爹听,阿爹再唱给拉车的伙计听!”
小芳也跟着唱,声音脆生生的,在夜校里飘着,混着桂香,竟比传单上的墨字更让人心里发暖。陈启明看着孩子们唱歌的样子,突然笑了:“他娘的,这法子比贴传单管用!之前我总想着喊口号,没想到最管用的,是孩子嘴里的歌。”
王大妈把粥盛出来,给每个孩子端了一碗:“快喝粥,喝了粥有力气唱歌。等明天我去买菜,也唱给菜摊的老李听,让他也知道,咱们北平人没忘了东北!”
夜渐渐深了,孩子们喝完粥,唱着新编的儿歌回家了。顾长风送他们到胡同口,看着铁柱牵着小芳的手,一边走一边唱“月亮光光,照山河”,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小小的、却很坚定的线。
回到夜校,沈墨白把剩下的传单都拿出来,一张张摊在桌上。陈启明拿起一张,用毛笔在背面写了句“山河不负有心人”,递给顾长风:“明天代表出发,我把这个带给他们,让他们知道,北平的孩子在唱着歌等他们回来。”
顾长风接过传单,指尖碰了碰“山河”二字,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图书馆翻《论语》时的迷茫——那时他总觉得“士不可不弘毅”是句空论,现在才明白,“弘毅”不是扛着大旗去请愿,是把“山河”二字教给孩子,是把救国的心意藏在儿歌里,是在暗夜里,用一点点光,照亮别人的路。
沈墨白把《道德经》翻开,指着“曲则全,枉则首”一句:“水转弯不是退缩,是为了更好地向前流。咱们藏传单、编儿歌,不是怕巡警,是为了让更多人知道,咱们没放弃——这就是‘曲则全’。”
林静姝收拾着药箱,把剩下的酒精和纱布放好:“明天我去火车站送代表,带些感冒药,再把孩子们的儿歌录下来,让代表们在路上听——他们不是一个人去南京,是带着北平的歌去的。”
窗外的桂树沙沙响,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桌上的传单被风掀起一角,上面的“救国”二字,和孩子们唱的儿歌,和《道德经》里的“曲则全”,渐渐融在了一起——原来救国的路,从来不是一条首路,是藏在旧书里,藏在儿歌里,藏在每个普通人的心里。
下集预告:代表临行遇阻碍,儿歌飘进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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