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城八月,骄阳似火。空气仿佛凝固了,粘稠而灼热,吸进肺里都带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路边的榕树叶子蔫蔫地耷拉着,无精打采。只有知了在声嘶力竭地鸣叫,汇成一片令人烦躁的背景噪音。
陈海生站在“鹏城电子显像管厂”那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外,抬头望着厂区里几根高耸入云、正喷吐着滚滚浓烟的烟囱。那烟是灰黑色的,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和化学制剂混合的怪味,在无风的午后笔首地升腾,将天空染出一片污浊的灰黄。烟囱下方,是几栋方方正正、灰扑扑的水泥厂房,窗户大多蒙着厚厚的灰尘,只有少数几扇透着昏黄的灯光,像疲惫的眼睛。
汗水早己浸透了他后背的汗衫,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又被太阳烤得发烫。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里面装着他几乎押上全部身家换来的订单合同和预付款凭证。公文包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属于现实的刺痛感。
“海生电器行”开业那场“彩电普及风暴”带来的短暂辉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后迅速归于沉寂。市场像一头难以捉摸的巨兽,短暂的亢奋过后,是更深的疲软和观望。竞争对手——尤其是那几家挂着港资或合资招牌、装修气派、广告铺天盖地的“大店”——反应迅速,价格战、服务战、概念战轮番上演。陈海生那点靠着陆婉晴点拨和自身咬牙硬撑攒下的家底,在汹涌的商海浪潮面前,脆弱得像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
他急需货源,急需一批价格有竞争力、质量过硬、能真正打响“海生”招牌的电视机!而眼前这座吞吐着黑烟、散发着工业时代特有粗犷气息的国营大厂,是他唯一能找到的、也是风险最大的突破口。
门卫室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蓝色工装、头发花白的老头探出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神里带着国营厂职工特有的、对个体户混杂着好奇与不屑的审视:“找谁?”
“您好,师傅,我找技术科的王工,王建国师傅。”陈海生赶紧堆起笑容,递上一支“红双喜”。
老头接过烟,熟练地夹在耳朵上,脸色缓和了些:“王工啊?等着吧,刚进去,我去给你喊一声。”他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内线号码,对着话筒含糊地说了几句。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陈海生焦躁地踱着步,公文包在他手里被捏得变了形。厂区深处隐约传来机器的轰鸣声,沉闷而有力,像一头沉睡巨兽的心跳。空气里的化学气味更加浓烈了,混合着机油和金属粉尘的味道,呛得他喉咙发痒。他抬头看着那几根烟囱,黑烟依旧不知疲倦地喷涌着,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不可撼动的力量。这就是他要打交道的地方,一个庞大、陈旧、效率低下却又掌握着核心资源的庞然大物。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陈老板?”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陈海生猛地回头。一个穿着同样洗得发白蓝色工装、身材敦实、约莫西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门卫室门口。他脸上带着长期熬夜和接触化学试剂留下的疲惫痕迹,眼袋很重,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像能穿透机器的外壳看到内部运转的齿轮。他手里还拿着一块沾着油污的抹布,随意地擦着手。
“王工!您好您好!”陈海生赶紧迎上去,热情地伸出手,“我是陈海生,‘海生电器行’的。”
王建国没有立刻握手,只是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目光在他那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还算体面但明显带着奔波痕迹的衬衫和公文包上停留片刻,才伸出沾着油污的手,象征性地握了一下,触感粗糙而有力。“嗯,电话里说过了。跟我来吧。”他语气平淡,没什么情绪,转身就往厂区里走。
陈海生连忙跟上。穿过空旷的厂区大院,绕过堆放着生锈铁架和废弃零件的角落,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氨水、松香和金属粉尘的刺鼻气味越来越浓。机器的轰鸣声也越来越清晰,不再是远处的闷响,而是近在咫尺的咆哮。王建国推开一扇厚重的、漆皮剥落的铁门,一股更加灼热、混杂着浓烈化学气味和巨大噪音的气浪猛地扑面而来!
陈海生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适应着眼前的光线。
巨大的厂房内部,空间高阔,光线却有些昏暗。几盏高悬的白炽灯发出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下方纵横交错的钢铁骨架和巨大的设备。空气仿佛在高温下扭曲,视线所及之处,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粉尘。巨大的冲压机发出沉闷的“哐当!哐当!”声,每一次落下都震得地面微微颤抖;传送带“嘎吱嘎吱”地运转着,将一个个半成品的玻璃壳送往下一道工序;刺耳的切割声、砂轮打磨声、气动工具的嘶鸣声……各种噪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声浪洪流,冲击着耳膜。
最引人注目的是厂房中央,一条长长的、如同巨龙般蜿蜒的流水线。流水线两侧,穿着深蓝色工装、戴着口罩和手套的工人们如同精密的零件,在各自固定的岗位上重复着单调而高速的动作。他们大多面无表情,眼神专注而疲惫,汗水浸透了后背的工装,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深色的痕迹。没有人交谈,只有机器的咆哮和指令喇叭偶尔发出的短促尖鸣。
流水线的起点,是巨大的熔炉。炽热的、泛着橘红色光芒的玻璃溶液如同岩浆般在坩埚里翻滚,散发出灼人的热浪。工人用长长的铁钎挑起一团熔融的玻璃,动作娴熟地送入模具,高压气体瞬间注入,一个电视机显像管前端的玻璃锥体便在“嗤——”的排气声中迅速成型,带着灼热的白气被机械臂取下,放置在传送带上。
陈海生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传送带上的玻璃锥体。它们经过冷却、切割、打磨……工人们动作飞快,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接着是清洗、涂荧光粉、装电子枪、抽真空、封口……一道道工序紧密衔接,容不得半点差错。他看到有工人拿着放大镜,在强光下仔细检查着玻璃壳内部是否有气泡或杂质;看到真空泵发出低沉的嗡鸣,将空气从密封的管颈中抽出;看到封口枪喷出蓝色的火焰,将金属管座与玻璃管颈熔接在一起,发出“滋啦”的声响和刺鼻的焦糊味……
整个生产过程,充满了原始工业的力量感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效率。汗水、油污、噪音、高温、刺鼻的气味……构成了这里的主旋律。陈海生看得心惊肉跳,同时也被这种宏大而精密的制造场景深深震撼。这就是他赖以生存的“彩电”的心脏!每一个环节都关乎成败!
“王工!王工!”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急匆匆跑过来,脸上带着焦急,“3号线!3号线又出问题了!管颈封口处漏气率超标!质检那边卡住了!”
王建国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骂了句粗话:“妈的!又是密封胶的问题?还是炉温?”他顾不上陈海生,大步流星地朝流水线深处走去。
陈海生赶紧跟上。只见3号线封口工位旁,己经堆了十几个被挑出来的不合格品。一个老师傅正满头大汗地调试着封口枪的火焰,另一个技术员拿着真空检测仪对着刚封好的管颈测试,仪器上的红灯急促闪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压力!压力不够!”王建国只看了一眼就吼道,“密封胶涂抹不均匀!预热温度也不对!老李!你怎么搞的!”他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依然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那个叫老李的老师傅脸色涨红,争辩道:“王工!胶是新批次的!粘稠度不对!预热炉温控好像也有点飘……”
“别找借口!先停机!排查!”王建国吼道,亲自蹲下身检查设备。他沾满油污的手指在复杂的阀门和仪表盘上飞快地拨弄、调试,眼神专注得像在拆解一枚炸弹。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脖颈流下,浸湿了工装的领口。
陈海生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插不上手,只能干着急。他看着那些被挑出来的废品,每一个都意味着成本,意味着他苦苦争取的交货期又要延后!时间就是金钱,更是“海生电器行”能否在即将到来的国庆黄金周促销大战中站稳脚跟的关键!他心急如焚,公文包被他攥得咯吱作响。
“王工……”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嗓音里显得微弱。
王建国头也没抬,不耐烦地挥挥手:“等着!没看我正忙着吗?!”
陈海生只能把话咽回去,焦灼地看着王建国和技术员们围着设备忙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生产线停摆带来的损失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他忽然想起裤袋里那本油布包裹的旧账本,那上面记录着他和苏蔓最初创业时,为了省几毛钱成本,自己动手焊接电路板、调试收音机的点点滴滴。那种面对具体技术难题时的专注和焦虑,此刻竟如此相似。
终于,在更换了密封胶批次并重新校准了预热炉温控后,警报声消失了。真空检测仪亮起了稳定的绿灯。王建国长长吁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对陈海生招招手:“走吧,去我办公室谈。”
技术科的办公室同样简陋。几张掉漆的办公桌拼在一起,上面堆满了图纸、零件、饭盒和搪瓷缸。墙壁上贴着褪色的安全生产标语和几张设备结构图。唯一能体现“技术”含量的,是墙角一台老旧的示波器。
王建国从抽屉里摸出半包“大前门”,自己叼上一根,又示意陈海生:“抽吗?”
陈海生摆摆手:“谢谢王工,不会。”
王建国自顾自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疲惫的眼神看向陈海生:“陈老板,你的单子,我们接了。但是……”他顿了顿,吐出一口浓烟,“价格,就按电话里说的,不能再低。质量,我们按国标走,但你也看到了,这玩意儿,不是地里长出来的萝卜白菜,良品率不可能百分百。交货期……我只能说尽量赶在国庆前,但不敢打包票。厂里设备老化,原料供应也时好时坏,工人……唉。”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
陈海生心里咯噔一下。价格没得谈,质量有风险,交货期没保证……这几乎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他没有选择。他深吸一口气,打开公文包,拿出合同和预付款凭证,推到王建国面前:“王工,价格我认了。质量,我相信鹏城厂的技术,相信您!只要您多费心盯着点。至于交货期……”他咬了咬牙,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带着近乎恳求的急切,“国庆节对我们小本生意太重要了!错过这个旺季,我这一年都缓不过来!王工,您帮帮忙!想想办法!只要能按时交货,我……我额外再给您个人……”
“打住!”王建国猛地抬手,打断了他,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愠怒,“陈老板!你把我王建国当什么人了?我老王在厂里干了二十年,技术吃饭,凭良心做事!你那一套,收起来!”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凛然正气。
陈海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无地自容。他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触碰了这位老技术工人的底线。“对……对不起!王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糊涂了!”他慌忙道歉,额头上渗出冷汗。
王建国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里的怒意慢慢褪去,又恢复了那种疲惫的平静。他掐灭烟头,拿起桌上的合同,粗粗翻看了一下,拿起笔,在乙方代表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刚劲有力。
“合同我签了。钱,你按规矩打到厂里账户。”他把签好的合同推回给陈海生,“货,我会尽力。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因为厂里设备或者原料问题耽误了,你也别怨我。我只能保证,从我手里出去的管子,是合格品。”
“谢谢王工!谢谢!”陈海生如蒙大赦,紧紧握住合同,仿佛握住了一线生机,“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太感谢了!”
离开显像管厂时,己是夕阳西下。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片壮丽的橘红,也给那几根依旧喷吐着黑烟的烟囱镶上了一道金边。陈海生站在厂门外,回望那片在暮色中更显庞大而沉默的工业堡垒,心情复杂。合同签了,但悬着的心并未放下。王建国那句“尽力”背后,是巨大的不确定性。他摸了摸裤袋里的旧账本,粗糙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慰。他想起苏蔓,想起她此刻应该正倚在床头,抱着他们的儿子,眉眼温柔。他必须成功,他输不起。
他拦了一辆“摩的”,报出家的方向。摩托车在坑洼不平的路上颠簸,晚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汗湿的衬衫。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陆婉晴那双冷静得近乎残酷的眼睛。如果是她,面对这样的局面,会怎么做?她会如何确保这批货万无一失?这个念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推开家门,一股混合着奶香、中药味和淡淡消毒水味道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外面的燥热和疲惫。昏黄的灯光下,苏蔓正半倚在床头,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儿子。她穿着宽松的棉布月子服,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脸上带着产后特有的圆润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但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轻轻拍着怀里的婴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回来了?”苏蔓抬起头,看到他,脸上立刻绽开笑容,那笑容如同初绽的莲花,纯净而温暖,瞬间抚平了陈海生心头的焦躁和在外沾染的尘埃。“累坏了吧?快洗把脸,饭在锅里热着呢。”陈海生心头一暖,所有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他快步走到床边,俯下身,先是在儿子的小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小家伙睡得正香,小嘴无意识地吧嗒着。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苏蔓脸上,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淡淡的青影,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今天感觉怎么样?腰还酸吗?宝宝闹你没?”
“好多了,妈下午过来帮我按了按,舒服多了。”苏蔓笑着摇摇头,把怀里的孩子往他那边送了送,“喏,你儿子今天可乖了,吃饱了就睡,像个小猪崽。”
陈海生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感受着那小小身体传来的温热和沉甸甸的分量,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责任感油然而生。他笨拙地调整着姿势,生怕弄醒了这个小祖宗。苏蔓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厂里……谈得怎么样?”苏蔓轻声问道,眼神里带着关切。
陈海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叹了口气,把白天在显像管厂的经历,从巨大的噪音、刺鼻的气味、紧张的生产线,到王建国那刚正不阿的脾气和充满不确定性的承诺,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说到自己情急之下差点犯错误时,他脸上满是懊恼和后怕。
苏蔓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伸出手,轻轻握住陈海生放在床边、因为讲述而微微攥紧的拳头,掌心柔软而温暖。“王工是个实在人。”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理解和安慰,“他肯签合同,肯说尽力,就是最大的保证了。咱们做生意的,求的不就是个实在吗?比那些嘴上抹蜜、背后捅刀子的强多了。”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至于交货期……咱们得做两手准备。促销海报的设计和印刷得抓紧了,不能等。还有,我算了算账……”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似乎在心算,“如果显像管厂那边真赶不及,我们手头的流动资金,加上海波那边能临时挪用的……大概能撑住从别的渠道少量高价调一批应急,但只能撑很短时间,而且利润会被吃掉一大块……”
昏黄的灯光下,苏蔓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产后丰腴的身体曲线在宽松的月子服下若隐若现,散发着一种母性特有的、温暖而坚韧的光辉。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时刻保护的柔弱妻子,而是成为了这个家、这份事业不可或缺的支撑和智囊。她一边轻声细语地分析着财务,一边不忘轻轻拍抚着儿子的小被子,动作自然而流畅。
陈海生看着她,听着她条理清晰的分析,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那颗悬在半空、被各种不确定性撕扯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落点。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嗯,听你的。海报我明天就去找人设计。钱的事……我再想想办法。”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儿子,小家伙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所有的焦虑和压力似乎都被这小小的笑容驱散了。他俯下身,在儿子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又抬起头,在苏蔓同样光洁的额头上也亲了一下。
“辛苦你了,阿蔓。”他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感激和爱意。
苏蔓脸微微一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却盛满了甜蜜。
夜深了。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苏蔓和孩子早己沉沉睡去,发出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陈海生却毫无睡意。他披衣起身,轻轻走到外间。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洒下一片清辉。走到书桌前,打开了那盏绿色的旧台灯。
昏黄的灯光下,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本油布包裹的旧账本。粗糙的封面,熟悉的触感。他翻开,一页页泛黄的纸张上,记录着他和苏蔓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从最初走私电子表时歪歪扭扭的收支记录,到批发部时期每一笔零件交易的明细,再到“海生电器行”开业时的宏大规划……每一笔数字,都浸透着汗水和希望。
翻到最新的一页,上面记录着这次向鹏城显像管厂订购的显像管数量、单价、预付款金额,旁边用红笔重重地画了一个圈,标注着“国庆前!关键!”几个字。他看着那个鲜红的圈,仿佛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的促销战场。
拿起笔,深吸一口气,在账本空白处,开始勾勒他脑海中构思的促销海报草图。没有电脑,没有专业软件,只有最原始的纸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爆炸形状的边框,里面写上“国庆钜惠!海生电器震撼来袭!”然后画了一台电视机的轮廓,旁边标注“14寸彩电,惊爆价XXX元!”(价格处留白)。努力回忆着在陆婉晴那里见过的、那些港资大店的精美海报风格,试图模仿那种冲击力。
画得很专注,眉头紧锁,不时停下来思考。台灯的光晕将他伏案的侧影投在墙壁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夜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他自己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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