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的墙上,挂着座老座钟。木质钟壳被岁月浸成了深褐色,钟面的玻璃蒙着层薄灰,罗马数字的漆剥落了大半,指针是铜制的,边缘磨得发亮,每走一步都发出“咔哒”的轻响,像位老人在数着日子。
每天清晨六点,老座钟总会准时敲响,“当、当”的钟声穿过院子,撞在巷口的老槐树上,再弹回来,惊飞了枝桠间的麻雀。罗家繁总爱趴在钟壳上听,钟声里混着齿轮转动的“沙沙”声,像光阴在悄悄说话。“这钟是你太爷爷结婚时买的,”奶奶擦拭着钟面的玻璃,“他说‘钟走得准,日子才不乱’。”
钟摆的下方,系着块小小的铜片,是太奶奶后来加上的。罗家荣踮脚看钟摆左右晃动,铜片随着摆动发出细碎的“叮铃”声,像串迷你的风铃。“这是怕钟摆停了吗?”
“是怕咱听不见时间。”爷爷给钟上弦,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发出“咯吱”的闷响,“你太奶奶耳背,总说钟声不够亮,就找了块铜片系在钟摆上,说‘叮铃响,才知时辰到’。有年钟摆的线断了,她连夜找了根红绳接上,说‘红绳吉利,能让钟走得更久’。”
钟壳的侧面,有个小小的检修口,里面藏着本泛黄的纸条,记着每次修钟的日子:“戊申年冬,换摆锤”“庚辰年春,调齿轮”。字迹是太爷爷的,笔锋刚硬,像钟里的钢齿轮。“这是他记的修钟账,”奶奶抽出纸条,边角己经脆得像枯叶,“他说钟跟人一样,得时常检修,‘小毛病不治,就成了大问题’。”
座钟的底座,刻着行极小的字:“光阴不待人”。是用细凿子刻的,笔画浅得几乎要看不见,却透着股警醒的认真。“这是太爷爷晚年刻的,”爷爷的手指划过字迹,“他说这辈子最亏的是没多陪陪家人,‘钟走一圈是十二小时,人活一世,能有多少圈?’”
有次罗家繁考试失利,坐在堂屋发呆,老座钟的“咔哒”声格外清晰。奶奶坐在旁边纳鞋底,说“你太爷爷说过,钟针不会因为谁停下就倒着走,日子也一样,错了就改,接着往前过”。后来他每次遇到难事,都爱盯着老座钟看,看指针一步步往前走,心里就慢慢踏实了。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钟面上,玻璃反射出细碎的光,钟摆左右晃动,铜片的“叮铃”声混着钟声的“咔哒”声,像支光阴的小调。罗家繁数着钟摆的次数,突然明白,这钟记的哪是时辰,是把岁月的痕刻进齿轮,把牵挂的暖藏进钟声,让最普通的木头铜铁,也带着时光的厚重。
那些系着的铜片、记着的纸条、刻着的字迹,其实是用光阴做的碑,一笔刻着晨,一笔刻着昏,一笔记着遗憾,一笔记着珍惜。
傍晚,老座钟敲响六下,“当”的余韵在屋里绕了三圈才散去。罗家荣摸着钟壳的木纹,突然懂了,有些物件就该带着岁月的痕迹——钟面漆皮剥落,却记着太爷爷的勤勉;齿轮转得发涩,却藏着几代人的光阴,它们在日复一日的摆动里慢慢变老,却把“惜”这个字,敲得越来越响。
就像太爷爷说的,钟要准,才知时;人要勤,才不负光阴。老钟里的光阴,从来都没停过,它在每次钟摆的晃动里,在每次上弦的郑重里,在每个想起“当下”的瞬间里,轻轻说:只要钟声还在,就有能抓住的时光;只要心里有方向,再慢的脚步,也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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