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藏室的木门推开时,扬起的灰尘在光柱里翻涌,呛得罗家荣打了个喷嚏。“爹地说这里藏着‘时光的宝贝’,我看就是堆破烂嘛。”他踢了踢脚边的旧藤椅,椅面的藤条断了好几根,露出底下朽坏的木头。
罗家繁没说话,只是举着手机的手电筒西处照。储藏室在别墅最深处,常年锁着,据说从爷爷那辈起就没彻底清理过。墙角堆着几个蒙布的木箱,其中一个的布单破了角,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木头,铜锁在光线下泛着幽光。
“就这个了。”他蹲下身,指尖抠掉锁孔里的锈渣。铜锁“咔嗒”一声弹开时,一股混合着樟木和旧纸张的气味漫出来,像打开了一个尘封的罐头。
箱子里铺着层暗红绒布,边角己经磨成了浅褐色。罗家荣伸手一摸,绒布下硬硬的,像是有金属物件。“哥,快看!”他掀开绒布,里面的东西让两人都愣住了——
一枚铜哨子躺在最上层,表面的镀镍磨得斑驳,露出底下的黄铜,哨口却被得发亮;旁边是半块青白玉佩,云纹雕刻己经模糊,边缘缺了个小角,像是被人硬生生磕掉的;最底下压着本牛皮相册,封面烫金的“家”字掉了大半,只剩下个歪斜的宝盖头。
“这哨子……”罗家繁拿起铜哨子,指尖触到哨尾的刻字,是个模糊的“林”字。他突然想起爷爷生前总着个看不见的东西,说“当年吹一声,全工地的人都听我的”。
罗烨端着水盆进来擦灰,看到箱子里的东西,脚步顿了顿。“这是你爷爷的宝贝。”她拿起铜哨子,对着光仔细看,“他年轻时在铁路工地当队长,就靠这哨子指挥调度。有次山洪暴发,他吹着哨子把工人都喊到高处,自己却被石头砸伤了腿,哨子也在那天磕掉了块边。”
罗家荣举着玉佩对着窗户照,玉里的棉絮像团朦胧的云。“这上面的角是怎么掉的?”
“是你太奶奶摔的。”罗烨的声音软下来,“当年她抱着刚满月的你姑姑逃荒,怕玉佩被抢走,攥得太紧,不小心磕在石头上。她说这是她娘给的嫁妆,缺了角也得留着,是个念想。”
相册被罗家繁小心翻开,纸页脆得像枯叶。第一页是张泛黄的黑白照:穿工装的爷爷站在铁轨旁,手里举着这枚铜哨子,旁边的太奶奶抱着个襁褓,玉佩的红绳在襁褓边晃悠。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1958年冬,铁路通了,娃也醒了。”
“‘娃’就是姑姑吧?”罗家荣指着襁褓,“她后来总说爷爷吹哨子哄她睡觉,原来真的有哨子!”
往后翻,有张照片让两人都笑了——少年时的爸爸趴在藤椅上,张奶奶正给他梳辫子,梳得歪歪扭扭,爸爸却笑得露出豁牙。照片边缘有行小字:“小少爷说要当女孩,因为辫子好看。”
“张奶奶!”罗家荣拍着大腿,“就是总给我们讲故事的那个老奶奶?她说爸爸小时候总偷她的糖吃!”
“是啊,”罗烨的眼圈有点红,“她在咱们家待了二十年,你爸结婚时她还来帮忙缝被子,后来回了乡下,临走前把这相册留在了储藏室,说‘让娃们知道根在哪’。”
罗家繁突然注意到相册最后一页夹着张纸条,是张奶奶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有力:“哨子吹的是日子,玉佩挂的是牵挂,相册装的是一家人。”
夕阳透过气窗斜斜照进来,落在铜哨子上,反射的光晃了眼。罗家荣把玉佩挂在脖子上,又拿起铜哨子使劲吹,这次竟吹出个清亮的长音,像穿透了几十年的时光,在储藏室里久久回荡。
“别吹了,吵着楼下。”罗烨笑着夺过哨子,却把它放进了罗家荣的口袋,“留着吧,以后告诉你的孩子,这哨子救过爷爷的命,也哄过你姑姑睡觉。”
箱子被重新盖好,却没再锁。罗家繁把它搬到客厅的博古架上,旁边摆着他和弟弟的奖状,新旧物件挨在一起,像时光打了个温柔的结。
晚上吃饭时,罗烨给他们讲张奶奶的故事:“她总说,旧东西不能丢,因为上面沾着人的气儿。你摸过,我碰过,日子就这么串起来了。”
罗家荣摸着脖子上的玉佩,突然说:“那我们也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去吧?我的足球,哥的编程奖杯。”
“好啊。”罗家繁点头,看向窗外的月亮。月光落在博古架的木箱上,像给那些旧物镀了层银。他突然懂了,所谓时光,不过是前人的故事里,藏着后人的念想,像那枚铜哨子,吹过岁月的风,依然能在某个傍晚,吹出最暖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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