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外婆家的院子里，有个半埋在土里的石磨盘。罗家繁第一次见到它时，正赶上外公在磨新收的黄豆，磨盘转起来“吱呀”作响，黄豆浆顺着石缝慢悠悠淌下来，混着青草的气息，在空气里漾开淡淡的香。
“这磨盘可有年头了。”外公擦了把汗，用木勺往磨眼里添豆子，“是你太外公年轻时亲手凿的，磨过麦子，磨过玉米，你妈小时候总趴在旁边看，说磨盘转起来像月亮在打滚。”
罗家荣蹲在磨盘旁，用手指抠着石缝里的残渣，摸到些凹凸不平的刻痕。“这上面有字！”他惊呼着擦去浮尘，几个模糊的数字露了出来——“1953”。
“那是凿磨盘的年份。”外婆端着刚蒸好的玉米饼出来，笑盈盈地说，“你太外公说，那年收成好，就想着凿个磨盘，让一家人冬天能吃上白面馍。他白天上工，晚上就着月光凿石头，手上的血泡磨破了一层又一层。”
磨盘的边缘被磨得圆润光滑，像被岁月舔过的骨头。罗家繁摸着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突然发现除了年份，还有些歪歪扭扭的记号：一个小小的“√”，旁边刻着“囡囡满月”；一道斜杠下面写着“麦子千斤”；最深处有个模糊的五角星，外婆说那是太外公听说家里出了个大学生（也就是罗家繁的舅舅）时，激动得用凿子刻下的。
“这磨盘啊，记着咱家所有的大事。”外公停下磨盘，指着中心的轴眼，“你看这洞，原先是圆的，磨了几十年，都磨成椭圆了，就像日子，磨着磨着就变了样，可根还在这儿。”
下午，外婆要做豆腐，让兄弟俩帮忙推磨。罗家荣握着木柄使劲往前拽，磨盘却纹丝不动，反而被带得打了个趔趄。“这玩意儿怎么这么沉！”
“得顺着劲儿。”外公示范着推动磨盘，“就像过日子，急不得，得慢慢磨。”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天才双宝：总裁爹地妈咪找到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罗家繁跟着外公的节奏推，磨盘终于“吱呀”一声转起来。黄豆在磨眼里打着转，一点点变成碎末，再化作乳白的浆汁。阳光落在磨盘上，把石缝里的豆浆照得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银子。
“你妈小时候推不动磨，就踩着小板凳帮着添豆子，”外婆坐在旁边滤豆浆，絮絮叨叨地说，“有次手伸太近，差点被磨盘夹到，你太外公吓得再也不让她靠近，自己一个人推到后半夜。”
罗家荣突然指着磨盘边缘的一道新刻痕：“这是去年刻的吧？看着还很新。”
“是你外公刻的。”外婆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去年你舅舅带孙子回来，他高兴得半夜起来凿了个‘囍’字，说咱家西世同堂了。”
磨盘转啊转，豆浆越积越多，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豆香。罗家繁看着那些新旧交织的刻痕，突然明白，这磨盘磨的哪里只是粮食，分明是把日子里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都一点点磨进了石头里，成了看得见的年轮。
傍晚吃豆腐时，罗家荣捧着碗豆浆首咂嘴：“这比城里买的香！”
“那是自然。”外公笑得满脸皱纹，“这磨盘记着阳光的味儿，雨水的味儿，还有咱家人的味儿，磨出来的东西能不香吗？”
临走时，罗家繁在磨盘旁站了很久。夕阳把磨盘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些刻痕在光线下明明灭灭，像太外公、外公、妈妈，还有他和弟弟的手，都在这一刻握在了一起。
他突然想，等自己老了，或许也会带着孩子来看看这磨盘，指着那些刻痕说：“你看，这道是你爷爷小时候刻的，那道是你太爷爷盼着丰收时凿的……”
磨盘静静地卧在院子里，像个沉默的老者，守着一个家的根。风吹过，带来远处稻田的清香，磨盘仿佛又“吱呀”转动起来，把过去的时光，慢慢磨进了未来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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