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衣柜时，罗烨从箱底翻出件灰扑扑的毛衣。领口松垮得能塞进两个拳头，袖口磨出了毛边，肘部还打着块深灰色的补丁，毛线的颜色新旧不一，像拼贴画。
“这是你外公给你织的。”她抖了抖毛衣上的浮尘，线结处掉出根细毛线，在阳光里轻轻飘，“他那时刚学织毛衣，手指笨，戳破了好几回，血珠滴在毛线上，洗都洗不掉。”
罗家荣捏着毛衣的针脚，歪歪扭扭的，像爬满了小虫子。“外公是男人，怎么会织毛衣？”
“因为你妈小时候总感冒。”罗烨的声音软下来，坐在床沿叠毛衣，“那年冬天特别冷，你外婆住院，家里没人给娃织毛衣。你外公就拿着外婆没织完的毛线，对着说明书学，织了拆，拆了织，一件毛衣织了整整三个月，等穿在你妈身上时，春天都快到了。”
毛衣的内侧有个小小的标签，是用红毛线绣的“囡囡”，针脚歪得厉害，却透着股认真劲儿。罗家繁摸着标签，突然发现毛线的颜色比别处深些，像被泪水泡过。
“这是你妈绣的。”罗烨指着标签，“她上小学那年，知道毛衣是外公织的，就偷偷用外婆的毛线绣了名字，说‘这是我的专属毛衣’。后来她长个子穿不下了，非要留给你舅舅，说‘弟弟穿了，就像姐姐在身边’。”
罗家荣突然拽着毛衣的下摆使劲拉：“哥你看，这里有字！”
毛衣的下摆内侧，用白色毛线绣着行小字，因为洗得太多，己经模糊不清。罗烨凑近了才认出：“是你外公写的——‘穿暖点，别生病’。他怕你妈看不懂，就用毛线绣出来，针脚深，不怕洗。”
说着，她翻出张老照片：扎羊角辫的妈妈穿着这件灰毛衣，站在雪地里，鼻子冻得通红，却笑得露出豁牙。外公蹲在旁边，正给她拽拽卷起的袖口，手指上还贴着块创可贴。
“后来呢？”罗家繁问。
“后来你妈把毛衣送给了邻居家的小妹妹，”罗烨叠着毛衣，动作轻柔，“她说‘好东西要分享’。可没过多久，小妹妹家搬走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天才双宝：总裁爹地妈咪找到了 毛衣也跟着没了下落。首到去年，你外婆整理老房子，才在阁楼的木箱里找到它，原来当年那家人走得急，又悄悄把毛衣送了回来。”
罗家荣抱着毛衣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樟脑味，混着阳光晒过的暖。“我们把它送给需要的人吧？”
“不。”罗烨摇头，把毛衣折成整齐的方块，“留着。等冬天冷了，我把它拆了，重新纺成线，给你们织两条围巾。”
“拆了就不是原来的毛衣了呀！”罗家荣急了。
“但毛线还是那些毛线呀。”罗烨笑着揉他的头发，“你外公的心意，你妈的名字，你外公的嘱咐，都在这些毛线上呢。拆了重织，牵挂也跟着变成新的样子，不是更好吗？”
周末，罗烨真的把毛衣拆了。灰的、白的、深灰的毛线缠成一团，像把时光也绕在了一起。罗家繁帮着理线，指尖触到那些粗细不均的线头，突然想起外公笨拙的手指，妈妈歪歪的绣针，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小妹妹，穿着毛衣跑过雪地的样子。
“你看这根线。”罗烨举起根深灰色的毛线，上面有个小小的硬结，“这是你外公当年不小心打错的结，他舍不得拆，就那么织在了里面。”
罗家荣把那根线缠在手指上，转着圈笑：“像给时光系了个蝴蝶结。”
重新纺线时，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毛线团上，把灰线照得发亮。罗烨说，等围巾织好了，要在罗家繁的围巾上绣个“安”，在罗家荣的围巾上绣个“暖”，就像当年外公绣的“穿暖点，别生病”。
罗家繁看着那些在阳光下飞舞的毛线，突然懂了，有些东西看似消失了，其实只是换了种模样。就像这件旧毛衣，拆成了线，线又织成了围巾，可里面藏着的牵挂，从来都没断过——从外公的手指尖，到妈妈的绣针下，再到他和弟弟的脖颈间，暖暖的，像条不会冷的河，在时光里慢慢流。
冬天来临时，两条灰白相间的围巾挂在了衣柜里。罗家荣戴着他的“暖”字围巾去上学，跑起来时，围巾在风里飘，像拖着条藏满了故事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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