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的房梁上，挂着根油亮的扁担。枣木的颜色深得发紫，两端包着的铁皮己经锈成了褐红色，中间的位置微微弯曲，像被岁月压出的腰。罗家荣踮着脚够了半天，扁担突然“咚”地砸下来，差点落在他脚边。
“小心！这扁担可沉着呢。”外公拄着拐杖进来，弯腰捡起扁担，掂量了两下，“当年你太爷爷挑着它，能把两百斤的稻谷从山底挑到山顶，气都不喘一口。”
罗家繁接过扁担，指尖抚过中间的压痕，深浅不一，像水流冲刷出的沟壑。最深处有道半指宽的凹痕，边缘被得光滑，能看出是常年受力的地方。“这是挑出来的？”
“是磨出来的。”外婆抱着叠旧衣服进来，看见扁担时叹了口气，“你太爷爷年轻时是村里的挑夫，就靠这根扁担养家。挑石头，挑粮食，挑着你爷爷去县城看病……这扁担上的每道痕，都是日子压出来的。”
扁担的一头刻着个“木”字，是太爷爷的姓。罗家荣用指甲抠了抠，刻痕里嵌着些细密的木屑，像长在了木头里。“太爷爷为啥刻这个？”
“怕丢。”外公坐在小马扎上，用布擦着扁担上的灰，“当年村里的扁担都长得差不多，他就刻了名字，说‘这扁担跟着我，就得认我这个主’。后来他把扁担传给你爷爷，你爷爷又刻了个‘水’字，说‘木离不开水，就像咱家人，离不开土地’。”
罗家繁突然发现，两道刻痕中间，有个小小的牙印，像是小孩子咬的。“这又是谁干的？”
“是你姑姑。”外婆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她小时候总爱抱着扁担玩，说‘这木头甜甜的’，抱着就啃，结果把牙硌疼了，哭着说再也不啃了，转天又抱着啃。”
说着，她翻出张老照片：年轻的爷爷挑着担子，扁担压在肩头，两端的箩筐里装着刚割的稻子，天才双宝：总裁爹地妈咪找到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天才双宝：总裁爹地妈咪找到了最新章节随便看！姑姑就坐在右边的箩筐里，手里攥着扁担头，笑得露出两颗小豁牙。照片背面写着：“1985年秋收，丫头第一次坐扁担。”
那天下午，外公教罗家繁挑扁担。他把两个空箩筐系在两端，让罗家繁试着起身，结果扁担刚压到肩头，就“哐当”一声歪了，吓得他赶紧松手。“这活儿看着简单，讲究‘沉肩亮肘’，得让力气顺着扁担匀到两腿上。”外公示范着挑起来，空箩筐在他肩头轻轻晃，扁担发出“咯吱”的轻响，像在跟他应和。
罗家荣抱着扁担的一头，突然说：“这扁担会说话！”
“它在说啥？”外婆笑着问。
“它说‘我挑过苦日子，也挑过好日子’。”罗家荣歪着头听了半天，认真地回答。
外公听了，突然红了眼眶。他把扁担重新挂回房梁，说：“是呢，它挑过饥荒年的野菜，挑过丰收时的新米，挑过你爷爷的书包，也挑过你爸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它挑着咱家的日子，一步步从泥里走到了亮处。”
夕阳透过气窗照进杂物间，扁担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条弯弯的桥。罗家繁看着那道最深的压痕，突然明白，所谓担当，从来都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而是像太爷爷那样，把日子的重量扛在肩头，让扁担弯了腰，却让脊梁挺得笔首。
就像这根旧扁担，它没说过豪言壮语，却用一道道压痕记录着：挑得起苦难，才接得住甘甜；扛得起责任，才守得住团圆。那些藏在刻痕里的“木”与“水”，那些混着牙印的孩童嬉闹，都在扁担的“咯吱”声里，成了最踏实的证明——日子再重，只要肯挑，就一定能走到亮处。
晚上吃饭时，罗家荣突然说：“等我长大了，也要用这扁担挑东西。”
“好啊，”外公笑着给他夹了块肉，“等你能挑起这扁担，就真的长大了。”
房梁上的扁担还在轻轻晃，像在应和着这句约定。它知道，自己的使命还没完成，还要看着这家人，把日子挑得更稳，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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