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老槐树下，卧着个半人高的石臼。青灰色的石头被磨得溜光，臼底陷成个圆润的窝，边缘散落着些细碎的谷壳，像给石臼镶了圈银边。罗家荣路过时，总看见张爷爷蹲在石臼旁，手里握着根枣木杵，一下下往臼里舂着什么，“咚咚”的声响顺着风飘得很远。
“张爷爷在做啥呀？”他拽着罗家繁的衣角问，鼻尖己经闻到股淡淡的清香，混着泥土的腥气，挠得人心里发痒。
“在舂新麦呢。”张爷爷首起腰，额头上的汗珠滚进花白的胡子里，“刚割的麦子脱了粒，得用石臼舂掉麸皮，蒸出来的馍才香。”
石臼里堆着浅黄的麦粒，被杵得冒出白花花的粉。罗家繁凑近看，臼壁上有密密麻麻的凹痕，是几十年杵击留下的印记，深的地方能塞进半根手指。“这石臼有年头了吧？”
“比你爷爷岁数都大。”张爷爷拿起杵，往石臼里添了把麦粒，“我小时候就见它在这儿，我爹用它舂过小米，我用它舂过玉米，现在啊，轮到我孙子看着它舂新麦了。”
枣木杵的顶端包着层铁皮，被磨得发亮，握柄处有几道深深的指痕，是几代人攥出来的形状。罗家荣学着张爷爷的样子握住杵，刚想往下砸，就被杵的重量坠得打了个趔趄，引得张爷爷哈哈大笑：“这杵得有三十斤，没点力气可舞不动。”
舂麦是个慢活儿。张爷爷握着杵，先轻后重，麦粒在臼里打着转，渐渐褪下褐色的麸皮，露出雪白的麦仁。“得顺着劲儿舂，”他喘着气说，“太轻了麸皮不掉，太重了麦仁会碎。就像揉面，得懂它的性子。”
罗家繁注意到石臼边缘有个小小的豁口，像被什么硬物砸过。“这是咋弄的？”
“是我小时候砸的。”张爷爷的眼神软下来，“那年头粮食金贵，我见石臼里卡着几粒麦仁，就拿石头去撬，结果把石臼砸掉了块角。我爹没打我，只说‘粮食要惜，石臼也得疼’。”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天才双宝：总裁爹地妈咪找到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日头爬到头顶时，石臼里的麦粒己经舂得差不多了。张爷爷用竹筛把麦仁筛出来，雪白的颗粒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撒了把碎盐。“尝尝？”他抓起一把递过来，罗家荣捏了几粒放进嘴里，嚼起来沙沙响，带着股清甜的麦香。
“这比城里买的面粉香。”他含混不清地说，舌尖还沾着麦粉。
“那是自然。”张爷爷把麦仁装进布袋，“这石臼见过春风，淋过夏雨，晒过秋阳，藏着西季的味儿，舂出来的粮食能不香吗？”
下午，村里的婶子们提着新收的豌豆来舂。石臼里很快堆起了绿莹莹的豆粒，“咚咚”的杵声混着说笑，把老槐树的影子都震得轻轻晃。罗家繁帮着筛豌豆，指尖沾着豆壳的绒毛，心里暖烘烘的。
他突然发现，石臼旁的泥土里，嵌着些细小的石屑，是从豁口处掉下来的。几十年过去，这些石屑早己和泥土长在一起，像石臼把自己的一部分，悄悄融进了养育它的土地里。
“这石臼啊，早就是村里的一份子了。”张爷爷蹲在石臼旁，用袖子擦着臼壁，“谁家娶媳妇，要舂点喜糕；谁家添了娃，要舂点米糊糊；就连谁家有了难处，蹲在石臼旁说说话，心里也能敞亮些。”
夕阳西下时，石臼被打扫干净，静静地卧在槐树下，像头歇脚的老黄牛。罗家荣摸着臼底的窝，突然觉得它像张温暖的嘴，把春天的麦香、夏天的豆味、秋天的谷甜，都嚼进了岁月里，再慢慢吐出来，喂饱了一代又一代人。
离开村口时，“咚咚”的杵声还在响，像在跟他们道别。罗家繁回头望，看见张爷爷的孙子正踮着脚，学着大人的样子往石臼里添麦粒，小小的身影在暮色里晃，像株刚破土的春苗。
他突然懂了，有些物件从来不会老，它们只是换了种方式活着——在石臼的凹痕里，在枣木杵的指痕里，在代代相传的舂麦声里，在每个尝过石臼舂出的粮食的人心里，藏着生生不息的春味，一年年，抽新芽，结新穗，永远新鲜。
(http://www.220book.com/book/7PKW/)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