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博古架上，摆着只青瓷瓶。瓶身是淡淡的天青色，釉面带着细密的冰裂纹，像初春湖面刚化的冰，瓶口处有个小小的豁口，是当年太奶奶搬家时不小心碰的，却更显得温润古朴。罗家繁擦架子时，总爱盯着瓶里插着的干花看——那是去年的野菊，干得像标本，却依旧挺着细瘦的梗，像在跟瓷瓶说悄悄话。
“这瓶子是你太姥姥的嫁妆，”奶奶端着茶杯走过，目光落在瓷瓶上，眼神软得像棉花，“当年她就用它插些院里的花，春天插迎春，夏天插茉莉，秋天插野菊，冬天插枯枝，说‘瓶里有花，日子就有颜色’。”
瓷瓶的瓶底，刻着个模糊的“福”字，被岁月磨得快要看不清。罗家荣把瓶子抱下来，对着光看，冰裂纹在光下像张网，把天青色的釉面拆成了细碎的玉。“这瓶子装过水吗？”
“装过，还养过小鱼呢。”爷爷笑着说，“你爸小时候淘气，把院里的小鱼苗捞进瓶里，说要给花当伴儿。太姥姥没骂他，就蹲在旁边看，说‘鱼在水里游，花在瓶里笑，倒是热闹’。后来鱼长大了，她又把鱼放回池塘，说‘瓶太小，装不下整条河的春天’。”
瓶身的冰裂纹里，藏着点淡淡的茶渍，是太爷爷当年插花时不小心泼的。奶奶用棉签蘸着清水擦，却怎么也擦不掉，“太爷爷说，这是茶跟瓷瓶认亲了，留下个念想。他总爱用这瓶子插花前，先倒点茶水涮一涮，说‘让花沾点茶气，开得更久’。”
博古架的抽屉里，压着本旧相册，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太姥姥站在院子里，手里捧着这只青瓷瓶，瓶里插着满满的迎春花，笑得眼睛眯成了缝。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民国三十五年春，瓶里的春，比院里的早。”
作者“南宫潇斌”推荐阅读《天才双宝：总裁爹地妈咪找到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太姥姥总说，花是春天的信使，”奶奶翻着相册，指尖划过照片里的瓷瓶，“哪怕日子再难，插瓶花在屋里，就像把春天攥在了手里。有年饥荒，院里的花都蔫了，她就把路边的狗尾巴草插进瓶里，说‘草也是春天的娃，一样能养眼’。”
有次家里来了远客，太奶奶特意在瓷瓶里插了枝腊梅，香气漫了满屋子。客人夸瓶子好看，太奶奶却指着瓶里的花说：“瓶是死的，花是活的，活物进了瓶，瓶才有魂。”后来那枝腊梅枯了，她还舍不得扔，说“香气钻进瓷里了，能留好久”。
春天来时，罗家繁摘了枝院里的桃花，插进青瓷瓶。粉白的花瓣落在天青色的釉面上，像雪落在湖上，冰裂纹里仿佛也渗进了点粉色，活了过来。他突然觉得，这瓷瓶装的哪是花、是水，是把春天锁进釉里，把日子的暖融进纹里，让最普通的泥土烧出的瓶，也带着时光的温柔。
那些碰出的豁口、藏着的茶渍、插过的枯枝，其实是用岁月酿的酒，一口含着寒，一口含着暖，一口含着凋零，一口含着新生。
傍晚，夕阳透过窗棂，照得瓷瓶的冰裂纹像落满了碎金。罗家荣望着瓶里的桃花，突然懂了，有些物件就该带着生活的印记——瓷瓶有了豁口，却记着太奶奶的宽容；釉面有了茶渍，却藏着太爷爷的闲情，它们在西季里慢慢变老，却把“春”这个字，盛得越来越满。
就像太姥姥说的，瓶不怕旧，有花就新；日子不怕难，有心就暖。瓷瓶里的春天，从来都没走远，它在每次插花的芬芳里，在每次触摸的温润里，在每个想起“花开”的瞬间里，轻轻说：只要心里有春天，哪怕冰天雪地，也能插出满瓶的暖；只要眼里有光，再平凡的日子，也能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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