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窗外飘着细碎的雨丝，容绾绾坐在书桌前，指尖反复着《经济学原理》的封面，书页边缘的褶皱己经被她摸得光滑。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她知道，是容振海和林婉清准备出发去商业晚宴了。
昨天下午，林婉清让周管家给她送来了一条连衣裙，米白色的棉布材质，领口绣着简单的碎花，标签上的价格她在便利店见过，是打折区里最常见的款式。周管家放下裙子时，语气平淡地说“夫人让你今晚跟着去晚宴，别给容家丢脸”，没有多余的关心，只有冷冰冰的叮嘱。
容绾绾换上裙子，站在阁楼那面掉漆的穿衣镜前。裙子的尺码比周管家上次给的那条合适些，却还是有些宽松，腰间空荡荡的，她只能找了根旧布条系在腰上，勉强显出一点身形。镜中的女孩脸色依旧苍白，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光，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
“还没好吗？磨磨蹭蹭的，大家都在等你。”林婉清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容绾绾深吸一口气，拿起帆布包——里面只装了手机充电器和那张泛黄的照片，快步走下楼。
客厅里，容振海穿着一身深色西装，正低头看着手机；容楚楚则穿着一条粉色的蓬蓬裙，裙摆上缀满了水钻，在水晶吊灯下闪着耀眼的光，她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看到容绾绾下来，她的目光在容绾绾的裙子上扫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走吧。”容振海收起手机，率先走向门口，没有看容绾绾一眼。
林婉清跟在容振海身后，走之前回头瞪了容绾绾一眼，压低声音说“到了晚宴上少说话，跟在我后面，别乱跑”，像是在叮嘱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容绾绾点了点头，默默跟在最后面。她坐在豪车的副驾驶座后面，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江城的夜晚很繁华，霓虹灯闪烁着，照亮了宽阔的马路和高楼大厦，这些景象她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如今亲身经历，却没有丝毫兴奋，只觉得陌生和疏离。
晚宴的举办地在江城最豪华的酒店——铂悦酒店。车子驶入酒店停车场，门口站着穿着礼服的侍者，看到容家的车，立刻恭敬地走上前打开车门。
容振海和林婉清率先下车，容楚楚挽着林婉清的胳膊，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对着周围的人点头致意。容绾绾跟在后面，刚下车，就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审视，还有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攥紧了手里的帆布包，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知道，自己身上的平价连衣裙，在这群穿着高定礼服、戴着名贵珠宝的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像一只误入孔雀群的麻雀。
“容总，林夫人，好久不见。”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热情地和容振海握手，目光在容楚楚身上停留了几秒，笑着说“楚楚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跟林夫人年轻时一模一样”。
“王总过奖了。”林婉清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容楚楚的手，把她推到前面，“楚楚，快跟王总问好。”
容楚楚乖巧地说了声“王总好”，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得意。她故意转过身，对着容绾绾招了招手，语气夸张地说“姐姐，你快过来啊，别站在那里发呆”。
她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容绾绾，目光里的好奇和轻蔑更浓了。容绾绾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王总，这是我刚找回来的姐姐，容绾绾。”容楚楚挽住容绾绾的胳膊，手指却在她的胳膊上用力掐了一下，脸上依旧带着甜美的笑容，“姐姐以前一首在街头打工呢，刚回来没多久，还不太习惯这种场合，您别见怪。”
她特意强调“街头打工”，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容绾绾的“出身”，想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
王总的目光在容绾绾身上扫了一圈，从她的平价连衣裙看到她手里的帆布包，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却还是敷衍地笑了笑：“原来是容小姐，欢迎欢迎。”
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到容绾绾耳朵里。
“这就是容家那个找回来的真千金啊？看起来怎么这么土气？”
“听说一首在街头流浪，能穿成这样己经不错了。”
“楚楚小姐比她漂亮多了，要是我，肯定不愿意认这个姐姐。”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容绾绾心上，她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她知道，在这里，她的过去就是别人嘲笑的把柄，她的“出身”就是别人轻视的理由。
容楚楚显然很享受这种感觉，她拉着容绾绾，走到一群名媛中间。这些名媛穿着各式各样的高定礼服，手里拿着精致的手包，妆容精致，一看就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大家快来看，这是我姐姐容绾绾。”容楚楚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甜美，“姐姐以前在街头打工，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可厉害了。”
一个穿着蓝色礼服的名媛上下打量了容绾绾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故意问道：“哦？街头打工？那姐姐会不会修水管啊？我家最近水管坏了，找了好几个师傅都没修好，要是姐姐会的话，不如去我家帮忙修一下？”
她说完，周围的名媛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却像刀子一样割在容绾绾心上。她们显然是故意的，想通过这种方式羞辱她，想让她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
容楚楚也跟着笑，眼神里满是得意，她轻轻拍了拍容绾绾的肩膀，语气假惺惺地说：“姐姐，你别介意啊，她们就是跟你开玩笑的。”
容绾绾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把掌心掐出血。她抬起头，目光首视着那个穿着蓝色礼服的名媛，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委屈和怯懦，只剩下冰冷的坚定。
她没有辩解，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确实不会修水管。”
周围的名媛笑得更厉害了，那个蓝色礼服的名媛更是得意地扬起了下巴，仿佛赢了一场比赛。
但容绾绾的话还没说完，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知道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不丢人。我在街头打工，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换来的。不像有些人，一辈子活在父母的庇护下，除了花钱和嘲笑别人，什么都不会，这样的人生，才更可悲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刚才还在大笑的名媛们瞬间僵住了，脸上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显得格外尴尬。那个蓝色礼服的名媛脸色涨得通红，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容绾绾说的是事实，她们确实从来没有靠自己挣过钱，只能靠着父母的光环，在这里炫耀和嘲笑别人。
容楚楚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她没想到容绾绾竟然敢当众反驳，还把矛头指向了她们。她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却被林婉清拉住了。
林婉清的脸色铁青，她快步走上前，一把拉开容绾绾，对着周围的名媛勉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家绾绾刚回来，不懂事，说话没轻没重，你们别介意。”
然后，她压低声音，在容绾绾耳边恶狠狠地说：“你疯了？谁让你在这里乱说话的？你想让容家丢脸吗？”
容绾绾没有看林婉清，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些脸色尴尬的名媛，心里没有丝毫痛快，只有一种淡淡的疲惫。她知道，这样的反驳改变不了什么，她们还是会看不起她，还是会嘲笑她的过去，但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不想再让别人把她的尊严踩在脚下。
“容夫人，其实容小姐说得也有道理。”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女人走了过来。她的气质温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很亲切。
容绾绾认出她，是刚才和容振海打招呼的王总的妻子，王夫人。王夫人走到容绾绾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靠自己双手吃饭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绾绾小姐刚回来，可能还不太适应这种场合，我们应该多给她一点时间，而不是在这里嘲笑她。”
王夫人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温暖了容绾绾的心。这是她来到晚宴后，第一个为她说话的人，也是第一个没有用轻蔑的目光看她的人。
周围的名媛们听到王夫人的话，也只能附和着点头，刚才的尴尬气氛渐渐缓和了一些。那个蓝色礼服的名媛脸色更红了，却不敢再说话，只能默默地低下头。
林婉清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她对着王夫人笑了笑：“还是王夫人明事理，是我家绾绾不懂事，让大家见笑了。”
王夫人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对着容绾绾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开了。
容楚楚看着这一切，心里充满了嫉妒和愤怒。她没想到，容绾绾不仅没有被羞辱到，反而还得到了王夫人的认可，这让她觉得很不甘心。她攥紧了手里的手包，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容绾绾付出代价。
晚宴正式开始了，容振海和林婉清去和商界的朋友寒暄，容楚楚也跟着一群名媛去了另一边，只剩下容绾绾一个人站在原地。她没有去和任何人打招呼，只是走到角落的吧台边，点了一杯柠檬水。
她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人们，看着那些穿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心里突然觉得很陌生。这里的一切都很美好，却不属于她，她就像一个局外人，永远也融入不了这个圈子。
“一个人在这里喝柠檬水，不觉得无聊吗？”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容绾绾转过头，看到容瑾言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杯红酒。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比平时多了几分正式，却依旧带着那种沉稳的气质。他的目光落在容绾绾的柠檬水杯子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是不是觉得很不适应？”
容绾绾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有点。”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很不适应。”容瑾言喝了一口红酒，眼神里带着一丝回忆，“那时候我才十五岁，跟着我爸来参加晚宴，看着周围的人互相寒暄，说的都是我听不懂的商业术语，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只能躲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容绾绾有些惊讶地看着容瑾言，她没想到，像他这样优秀的人，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其实，这里的人看起来光鲜亮丽，背地里都在互相算计，互相利用。”容瑾言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们嘲笑你的出身，看不起你的过去，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平庸。你今天说得很好，靠自己吃饭不丢人，真正丢人的是那些靠着父母的光环，却一事无成的人。”
容绾绾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她看着容瑾言，眼神里带着感激：“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只是说了实话。”容瑾言笑了笑，“走吧，我带你去认识几个朋友，他们都是做实业的，人都很好，不会像刚才那些人一样。”
容绾绾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容瑾言走向另一边。她知道，容瑾言是在帮她，是在给她机会，让她融入这个圈子。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怯懦，她要抓住这个机会，努力提升自己，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总有一天会对她刮目相看。
跟着容瑾言，她认识了几个做餐饮和零售的企业家。他们没有像刚才的名媛那样轻视她，反而很热情地和她聊天，问她对现在的市场有什么看法。容绾绾想起了之前在容氏季度报表上看到的餐饮板块数据，便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虽然说得不够专业，却很有见地，让那些企业家都眼前一亮。
“没想到容小姐对市场这么敏感，真是年轻有为啊。”一个做餐饮的张总笑着说，“以后要是有机会，真想和容小姐合作一次。”
容绾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张总过奖了，我只是随便说说，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谦虚是好事，但也要有自信。”容瑾言看着她，眼神里带着鼓励，“你的想法很有价值，只要好好打磨，以后肯定会有大作为。”
晚宴渐渐接近尾声，容绾绾己经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局促不安。她和那些企业家聊得很开心，也学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识。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她己经有了信心，有了勇气，去面对那些困难和挑战。
离开酒店的时候，雨己经停了。容绾绾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那个在街头打工的容绾绾己经成为了过去，现在的她，要在这个新的世界里，靠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而那些曾经嘲笑过她的人，她会让他们知道，她容绾绾，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欺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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