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涯仙尊站定了。
在他面前的,并非一扇门,而是一面光秃秃的、与整个书房浑然一体的玉石墙壁。这里是他书房的最深处,万年来,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生灵踏足过。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以一种玄奥莫测的轨迹,轻轻划过。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随着他指尖的移动,那面玉石墙壁上,开始浮现出亿万道比发丝更纤细的、由最古老的秩序法则构成的金色神文。
这些神文如同一群沉睡了亿万年的金色萤火虫,被他唤醒,盘旋、交织,最终,缓缓向内收缩,化作一个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漩涡。
沧涯一步踏入。
“轰——”
身后的漩涡之门在他进入的瞬间,悄然闭合,墙壁再次恢复了光洁如初的模样。而他眼前的世界,却己是另一番天地。
一股混杂着远古尘埃、腐朽时光与禁忌力量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便是连鹤仙君都无权知晓的,不周山真正的核心——禁忌书库。
这里没有寻常书斋的雅致与整洁,反而充满了混沌初开时的野蛮与无序。无数卷轴、玉简、龟甲、甚至是不知名神魔的骸骨,都被当成载体,胡乱地堆积在一起,形成一座座高低起伏的、由“知识”构成的荒山。
有的卷轴,是由早己灭绝的星空巨兽的整张兽皮制成,上面还残留着星辰陨灭的气息;有的玉简,则是由一整块被神雷劈了九万次的“雷击木”雕琢而成,至今仍有细小的电弧在文字间跳跃;更有一卷悬浮在半空的书册,竟是由凝固的光线编织而成,书页上流淌的,是早己被遗忘的时光。
这里的任何一件藏品,若是流落到三界,都足以引发一场腥风血雨。寻常仙人若是冒然踏入,只需呼吸一口此地的空气,便会被那庞杂厚重的上古道蕴,撑爆元神,化为飞灰。
但沧涯对此早己习惯。他万年不变的眼眸,扫过这片知识的坟场,神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检索。
他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关于“亲近毁灭之力”的生灵的答案。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座由黑色玄武岩堆砌而成的小山上。他拂袖一挥,那些足以压垮一座仙山的卷轴,便轻飘飘地飞起,悬浮在他周身。
他展开第一卷,那是由上古魔龙的逆鳞串联而成的卷轴。一股暴虐与毁灭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卷轴上记载着一种诞生于业火红莲中的混沌遗种——“焚界魔龙”。其性暴虐,以吞噬大千世界的“寂灭之气”为食,所过之处,星辰化为焦土,万物归于虚无。
“以寂灭之气为食……”沧涯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想起了朝朝。
“朝朝以竹笋为食。”他将两种信息在神海中进行对比分析。
“寂灭之气,无形无质,代表终结。竹笋,有形有质,代表新生。”
“焚界魔龙,形态狰狞,遍体鳞伤,吼声能撕裂苍穹。”
“朝朝……形态圆润,浑身绒毛,呼噜声能安抚神魂。”
沧涯沉默了片刻,得出了结论。
“……特征不符。”他随手将那足以让三界闻风丧胆的魔龙卷轴,丢到了一旁。
他又展开第二卷。
这一卷,是由某种未知神祇的头骨打磨而成,上面刻画着扭曲的、仿佛在哀嚎的文字。其记载的,是诞生于九幽之下的“噬魂妖”。此妖无形无质,专以生灵的“怨憎”、“悲苦”等负面情绪为食,能于无声无息中,将一个仙人的道心彻底侵蚀,使其沦为只知憎恨的行尸走肉。
“以怨憎悲苦为食……”沧涯的眼神微微一凝。
他喂给朝朝的“死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极致的、负面的能量。
难道……
他再次进行对比。
“噬魂妖,所过之处,万物凋敝,生机断绝,气息阴冷歹毒。”
“朝朝……她啃秃了瑶光仙子整整一园子的七彩仙兰,那些仙兰不仅没死,反而因为沾染了她的气息,在几天后,长得比以前更茂盛了。”
“噬魂妖,狡诈阴险,能引动生灵最深的心魔。”
“朝朝……愚蠢至极,连左右脚都分不清,最大的心魔,大概是今天的竹子没有昨天的甜。”
“……”
沧涯再次陷入了沉默。
“特征严重不符。”他面无表情地,将这卷同样恐怖的卷轴,也丢到了一旁。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这位三界至尊,就如同一个最严谨、最偏执的学者,将书库中所有记载了“亲近毁灭”的生灵的卷轴,都翻阅了一遍。
“‘虚空掠夺者’,以星核崩塌的能量为食。驳回。朝朝连坚果壳都啃不开。”
“‘无相天魔’,以修士的‘心魔’为食。驳回。她自己的心智,约等于三岁孩童,无法支撑如此复杂的捕食行为。”
“‘归墟腐龙’……”
他越是翻阅,眉头便皱得越紧。
不对……都不对!
这些以毁灭为食的混沌遗种,无论形态、能力如何,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本身,就是毁灭与污秽的代名词,充满了暴虐、混乱与不祥的气息。
可朝朝……她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那股亲近毁灭的本能,与她那纯粹到极致的生命气息,这两种绝对矛盾的特质,仿佛是一个无解的悖论,死死地横亘在他的神海之中。
线索,到底在哪里?
……
与此同时,内殿之中。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朝朝,在柔软的云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习惯性地,向着大殿中央那个熟悉的位置望去。
那里,空空如也。
咦?
朝朝歪了歪小脑袋,坐起身来。
往常这个时候,那个白头发的“大竹子”,应该正端坐在那里,要么闭目养神,要么翻阅着那些她看不懂的玉简。无论如何,他总是在那里的。
今天,他去哪儿了?
朝朝从云床上爬下来,第一次,感觉到这座曾经让她觉得无比宽敞舒适的宫殿,竟显得有些……空旷和冷清。
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名为“孤单”的情绪,悄然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嗷呜?”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她有些慌了。
她迈开小短腿,开始在殿内到处寻找。她爬遍了每一根玉柱,钻遍了每一张桌案,甚至连那个被她当成“厕所”的角落花盆,都探头进去看了一眼。
没有。哪里都没有。
就在她急得快要原地打转的时候,她的鼻子,忽然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让她无比安心的气息。
那气息,正从书房的方向,丝丝缕缕地传来。
找到了!
朝朝眼睛一亮,立刻循着这股气息,一扭一扭地跑了过去。
她熟门熟路地穿过外层的书架,最后,停在了那面光秃秃的玉石墙壁前。
气息,到这里,就消失了。
“大竹子去哪儿了?”
“他把自己关在里面了。”
朝朝用自己的小脑袋,拱了拱那面冰冷的墙壁,墙壁毫无反应。她又伸出爪子,在上面挠了挠,除了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让人牙酸的声音外,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她进不去。
换作别的灵兽,此刻或许早己放弃,自顾自玩耍去了。
但朝朝没有。
她只是歪着脑袋,看着那面墙壁,仿佛在思考一个非常深奥的熊生问题。
片刻之后,她似乎想通了什么。
她没有再尝试去打开那扇“门”,也没有离开。
她只是在那面墙壁前,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将自己圆滚滚的身体,蜷成一个标准的黑白毛团,然后,将小脑袋枕在前爪上,安安静静地,趴了下来。
就这么小小的一团,静静地趴在禁忌书库的门口,仿佛一座小小的、黑白分明的望夫石。
她那初开的灵智无法理解复杂的世界,但她的本能,却遵循着一个最简单的逻辑。
“我就在这里等。”
“他肯定会出来的。”
……
书库之内。
将最后一卷卷轴也丢到一旁的沧涯,第一次,感到了挫败。
难道,真的没有任何记载吗?
他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正准备扩大搜索范围,忽然,他的神识,感知到了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气息。
那气息,就隔着一道墙,安安静靜地,趴在那里。
是朝朝。
她在等他。
这个认知,让沧涯心中那股因搜寻无果而生出的烦躁,瞬间便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的情绪所取代。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浅的弧度。
罢了。
他重新振作精神。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知识之山,最终,落在了最底层,一卷被压在无数沉重卷轴之下,几乎与尘埃融为一体的、破旧不堪的卷轴上。
那是一卷由早己在三界绝迹的、执掌时光法则的“时光龙”的龙皮,鞣制而成的卷轴。
它的气息,是如此的内敛与古老,以至于连沧涯刚才,都忽略了它的存在。
他伸出手,一股无形的神力涌出,将压在上方那重如山岳的无数典籍,尽数挪开。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卷几乎要随时光一同碎裂的卷轴,摄入手中。
卷轴入手,触感温润,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流动般的质感。上面的文字,早己模糊不清,仿佛在过去与未来之间,不停地闪烁、变幻。
沧涯的指尖,轻轻地,落在了那卷破旧的龙皮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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