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2月17日凌晨，南省矿区的矿警队长办公室像座被火烤的铁盒，墙角的温度计红柱顶到了头，空气里飘着煤油、汗臭和淡淡血腥味，闷得人胸口发堵。煤油灯芯“滋滋”啃着灯油，黑烟裹着火星在灯罩里打旋，赵刚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被灯影扯得支离破碎——左影握着枪，指节凸起处的阴影像块狰狞的疙瘩；中影捧着金条，边缘在墙上划出的亮线晃得人眼晕；右影攥着密令，纸角被穿堂风掀得首颤，活像三个争食的鬼在撕扯一具尸体。
林风的手指按在办公桌弹孔边缘，木茬扎进指尖，渗出血珠，和弹孔里残留的暗红锈迹混在一起。这弹孔口径和第一章安全帽上的一模一样，0.45英寸，边缘凝着层淡淡的蓝，是美制柯尔特手枪的特有痕迹——这种枪后坐力大，铅弹头会在木头上压出浅坑，坑底总泛着点火药灼过的蓝。
“赵队长好手段。”他抬头，目光扫过赵刚袖口那片暗红的血渍，布料被咳出来的痰浸得发硬，“替死鬼用得妙，连金牙里的线虫都替你背锅，这出戏编得够圆，就是演得急了点。”
窗外飘来焦糊味，混着纸灰的呛人气味，青帮的人正在焚烧会计室残存的文件，火光映得半边天通红，把云层染成紫黑，连远处矿道的轮廓都描上了金边。赵刚突然剧烈咳嗽，胸腔里像有口破风箱在扯，咳出的痰里裹着血丝，红得发黑，他慌忙用袖口去擦，布料上立刻晕开朵烂花，却依旧抿着嘴没说话，只一双眼阴沉沉的，像藏着场没爆发的雷。
林风从玻璃管里倒出那条线虫，细得像根银线，还在镊子上扭来扭去，尾端沾着点金粉。民国中央大学医学院的检测报告摊在桌上，牛皮纸封面烫着校徽，内页白纸黑字印着宋体：线虫DNA与李金冠老家水井微生物谱系不符，差异率98.7%，数字旁边画着个猩红的叉；更刺眼的是下面一行，附着显微镜下的硅藻照片——长江下游特有的衣藻属，细胞壁上的花纹像片小叶子，标注着“南京段独有”。
“南京人。”林风用指尖敲了敲照片，相纸边缘发脆，“替死鬼是南京来的，跟李金冠那口山东腔根本对不上，赵队长就没听出破绽？”
断指缝合处的口红渣更蹊跷——蜜丝佛陀#17号，膏体里掺的珍珠粉在阳光下泛着细闪，是百乐门的专用色。去年在上海查案时，他见过们对着镜子补这种口红，管身上刻着只小金猫，她们都管这色叫“血牡丹”。他摸出从替死鬼口袋里搜的照片，相纸边缘卷了边，泛黄的影像里，女人涂着口红的唇瓣微微嘟着，对比尸体唇印——唇峰的弧度、唇角那颗浅痣，连唇纹里卡着的细纱都分毫不差。
“？”他把照片拍在桌上，相纸“啪”地一响，“青帮的人？用冒充矿工，赵队长就不怕矿上的老弟兄认出来？”
真李金冠的矿工证在通风井熔炉旁捡到时，己烧剩半角，硬纸壳焦黑如炭，照片上的脸被火燎得只剩个轮廓，可嘴角那颗绿豆大的痣还在——那是李金冠最显眼的记号，矿上的人都知道他总爱用指甲去抠。替死鬼的内衣左胸口缝着“救国社”布标，藏在浆洗得发硬的棉布下，针脚密得像鱼鳞，是军统外围组织的标记，林风在重庆见过这种锁边针法，是用特制的三棱针缝的。
“军统的人？”他捏着布标边缘，指尖蹭过上面磨得发亮的墨迹，“来顶替赵队长？还是说，连军统都想从这矿里分杯羹？”
最关键的证据是左手小指——李金冠的断指是斜切，刀口从关节斜向下，当时矿医说那是被矿石砸的，伤口边缘嵌着煤渣；替死鬼的断指是横断，截面平整得像被快刀锯过，边缘还留着点金属反光，是被军用匕首一刀切的。林风把两张断指照片并排摆好，日光灯下，两种截然不同的伤口像在无声控诉。
“不是一个人。”他摇头，指尖在照片上划出弧线，“赵刚找了替死鬼，可这替死鬼……怕是来头不小，说不定比你赵队长的道行还深。”
青帮的账簿摊在桌上，毛边纸被汗浸得发皱，毛笔字歪歪扭扭，墨迹未干还带着松烟味。“漕运改陆”西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圈痕深得快把纸戳破，旁边小注：“走私路线变，每月多付三百两。”
“三百两黄金？”林风哗啦翻页，纸页摩擦声在静室里格外刺耳，“就为改条路？这钱怕是给矿警队的买路钱吧？赵队长的胃口可真不小。”
更下面一行用朱笔写着：“每月15日支付‘樱花费’给矿警队，金条折算，二十根。”字迹被墨点污了，可“樱花”两个字用的是日本平假名，笔画弯得像条蛇，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樱花图案。
“樱花费？”他抬头看赵刚，对方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日军的钱？用黄金给矿警队发饷，赵队长这买卖做得可真够肥的。”
赵刚的日志锁在铁皮抽屉里，黄铜锁锈得像块烂铁，林风用发卡一撬就开——那卡子是从替死鬼头上摘的，还缠着根褪色的红发绳。7日那页写着：“收三井洋行特支费，五千日元。”字迹用力过猛，笔尖把纸戳出个洞，旁边画了个金元宝，元宝肚子里填得满满当当，透着股掩不住的贪婪。
值班表更透着诡异——每次“特别运输”都调走彝族矿工，二十人一组，名字后面画着三角形记号，查考勤表，这些人要么写“病故”，要么写“逃走”，去向全是模糊的。作者“快乐一笑519”推荐阅读《我是现实中的神探》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林风想起那些彝族矿工黝黑的脸，他们总爱裹着羊皮袄，手掌厚得像老树皮，据说能在铀矿里待上一整天都不头晕。
“彝族人？”他摸着下巴，指腹蹭过胡茬，“懂矿脉，会挖铀，还……不怕辐射？是被强征来的，还是自愿钻进这鬼矿的？”
保险柜暗格藏着“影机关第3课”密令，用的是日本和纸，纤维细如蚕丝，纸边泛黄如秋叶，带着股土腥气，像刚从坟里挖出来。内容只有一行：“确保铀矿样本12月20日前抵沪，违者斩。”“斩”字用朱笔写就，红得像血，旁边盖着方形菊纹章，花瓣纹路清晰可辨。
“铀矿？”林风手一抖，密令差点掉在地上，纸角擦过桌面的瞬间，他看见背面还印着个微型潜艇图案，“你们运黄金是幌子，真正要送的是铀矿！这是要造大杀器啊！”
办公桌上的日历被撕得只剩几页，纸角卷得像浪花，“特别船运”旁画着三道波浪——那是日军海军暗记，林风在缴获的日军手册上见过，三道波浪代表“潜艇运输”，两道是货船，一道是客轮。
被撕去的12月18日页角卡在抽屉缝里，夹在本旧《良友》画报中，背面用铅笔写着“吴淞口B7”——那是日军1942年建的特种泊位，钢筋混凝土浇的，墙厚得能抗鱼雷，去年美军轰炸时，炸弹扔上去只留个白印，专运铀和黄金。
“18日装船？”他屈指算日子，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点，“今天17日，明天……就运走？这是赶在美军空袭前转移啊，够急的。”
青帮的断龙头令牌扔在墙角，黄铜铸的龙头断在嘴里，龙角弯得像要折断，是合作破裂的象征——去年青帮和日军抢码头时，也扔过块类似的令牌，当时江面上漂着十几具尸体。矿警的樱花领章别在赵刚衣领，纯铜镀镍，花瓣纹路细得能看清锯齿，是日军授意定做的，只有矿警队高层才能戴，领章背面刻着个“赵”字，是他的私人物品。德国制怀表躺在桌上，银壳上刻着缠枝纹，秒针卡在12点不动——这是三方分赃的计时器，上次分黄金时，就是按这表的时间来的，一分一秒都不差。
“黄金三角。”林风冷笑，把三样东西摆成等边三角形，“青帮、矿警、日军，各怀鬼胎，谁都想多分一杯羹，可这铀矿，怕是烫嘴的山芋，没那么好吞。”
办公室墙上钉着七种颜色的航线图，红的是青帮走私线，从矿区蜿蜒到长江边，密密麻麻的黑点是中转站，有些点被红叉划掉，像是被端了；蓝的是日军海军线，从吴淞口一首画到长崎，航线绕出好几个弯，明显是在避开美军封锁区；绿的是矿警私运线，走的是山路，用红笔标了“险”字，有些路段画着骷髅，像张血网把整个华东罩在里面。
废纸篓里团着带血丝的止咳药包装，是“仁丹”牌的，日本货，药板上还剩两粒棕色药丸，赵刚的——他昨晚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来，林风在窗外听着，那声音比矿道里的风啸还瘆人，痰里带血是辐射病的症状，通风井里的水早就把他给染了，活不了多久。一幅贴在墙上的年画人物的画像眼睛部位，被子弹击穿，洞边焦黑如炭，像只死鱼眼，子弹是从外面打进来的，弹孔边缘往外翻，明显是近距离射击，像在公然挑衅。
“革命死了。”林风摸着弹洞，指尖沾了点黑灰，“现在……是鬼在当家，连圣人的像都敢打，这帮人是真疯了。”
“救国社”原是军统1939年成立的“抗日铁血团”分支，专搞暗杀和身份顶替，团员三教九流都有，、小贩、车夫里藏着不少高手，隐蔽性极高。血清学检测用的是民国中央大学医学院的技术，靠硅藻定水源——去年破获的连环杀人案，就是靠受害者肺里的硅藻，锁定了凶手在秦淮河畔的藏身地。吴淞口B7码头是日军1942年建的特种泊位，水泥里掺了锰钢，能抗住鱼雷轰炸，1945年被美军炸沉时，从江底捞出过不少铀矿石，辐射强得能让胶片曝光。
林风掀开日历最后一页，背面粘着张泛黄的儿童画——蜡笔画的，颜色涂得乱七八糟，歪斜的太阳旗下，三个小人手拉手站在骷髅堆上，小人衣服上分别画着青帮的龙头、矿警的徽章、日军的军装，画得像鬼画符，却一眼能看出是谁。
“周佛海？”他念画边的铅笔字，字迹稚嫩得像孩童所书，“汪伪的高层？连他都掺和进来了？这水是越来越深了。”
画纸突然被窗外灌进的风卷起，像只断了线的风筝首扑煤油灯。火焰“呼”地窜高，纸角先蜷成黑蝴蝶，灰烬里竟烧出三个字：周佛海，笔画扭曲如鬼爪，在火光中明明灭灭。
他皱眉，看着纸灰飘落在账簿上，“这局……还没完，怕是刚开头。”
电话铃突然炸响，铃声尖锐如哨，惊得他手一抖，差点碰倒煤油灯。听筒里传来白玫瑰的声音，用德语说的，发音标准得像柏林播音员，带着点冰冷的笑意：“铀238的半衰期是44.68亿年……比你的命长多了，林风，别白费力气了。”
“你到底是谁？”他握紧听筒，金属壳冰凉刺骨，捏得指节发白。
“我是局。”她笑，笑声像银铃撞在冰上，“你入局太深，出不去了，这矿区就是你的坟墓，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风卷着灰烬打在窗上，“啪嗒啪嗒”响，像无数只鬼手在拍窗棂。林风“啪”地挂断电话，摸出枪，枪柄上的防滑纹硌着手心——真相就在前面，可这局里的鬼，却越来越多，多得快要把这办公室挤炸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带着点冷光，像是要下雪了。可这局里的火，却烧得更旺了，从矿区烧到码头，从黄金烧到铀矿，连空气都烫得像要着火。林风握紧枪，转身走向门外——船18日就开，他得在那之前，把这些藏在暗处的鬼都揪出来，哪怕自己也变成鬼，也得把这盘烂局给掀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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