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2月19日的深夜，南京鼓楼的老墙根下渗着冰水，林风扒开半塌的防空洞入口时，电缆线在掌心硌出深浅不一的印子——铜芯外的橡胶皮早被老鼠啃得七零八落，露出的线丝缠着点灰白的毛，是日军军靴底的毡毛。
铁门把手上的白霜冻得发脆，指尖一碰就簌簌往下掉，霜花在铸铁的花纹里凝成细巧的冰棱，像谁用银刀刻出的锁链。
推开铁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满洲亚麻籽油与硝酸的气味撞得人眉骨发酸。三十台德国“海德堡”印刷机在幽蓝应急灯下泛着冷光，镀铬的滚轴上凝着层油亮的膜，倒映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影子，活像三十条伏在暗处的金属蟒。
它们齐齐排着歪扭的“卍”字，机身与地面衔接的缝隙里积着墨绿色油墨，干成了硬壳，踩上去“咔嚓”作响，像踩碎了谁的指甲。墙上的湿度计指针卡在45%，玻璃罩内侧蒙着层细密的水珠，水珠顺着刻度线往下爬，在“45”的位置积成小小的水洼，映出林风紧绷的脸。
林风猫腰摸向最近的印刷机，机身上加装的日本“昭和精工”计数器正疯狂跳字，红色数字在黑暗里窜得像火星，“嗒嗒”声敲得人耳膜发紧。
“每分钟三百张，这是要把全南京的真钱都换个遍。”他指尖擦过水印滚筒，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下——借着幽蓝光才看清，滚筒表面刻着樱花缠五爪龙，那些龙睛竟是用真钻石嵌的，菱形的切面把光折成细碎的星子，在油墨里浮沉，像沉在血里的眼珠。
油墨调配室飘着股甜腥气，林风掀开帆布门帘时，门帘上的油垢粘住了袖口。一张配方单被风钉在铁架上，纸边卷得像只干硬的虾，上面的字迹被油浸得发乌：“满洲亚麻籽油3份+德国苯胺染料1份+奉天石墨粉0.5份”。
他用钢笔尖挑了点油墨，在指间搓开，那滑腻里藏着极细的颗粒，蹭在纸上能划出蓝黑的线，和中央银行新钞的“暗记线”分毫不差。
“731的疯子连这都仿得出来，怕是拿活人皮肤试过手感。”墙角的焚化炉还喘着气，铁皮烟囱里钻出的青烟带着焦糊的纸味，炉底的灰烬里埋着半张试验钞，编号“MX1944”的黑字被火烤得发脆，纸边虽己焦黑，却硬挺得像块薄铁皮，“硝化纤维浸过的纸，烧起来比布还慢”。
脚下突然打滑，整个人往废纸浆池扑去——池里漂着半张美元假钞，华盛顿的脸被改画成东条英机，八字胡歪得像条死蛇，嘴角用红笔涂的涎水顺着纸边往下滴，在浆水里晕成淡淡的红。
“轰！”身后的玻璃展柜炸得粉碎，碎玻璃像冰雹砸在印刷机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林风滚到机器后面时，看见十几个黑衣人举着铜锤冲进来，锤头的青帮“通”字被灯光照得发青，砸在展柜上时迸出火星。
作者“快乐一笑519”推荐阅读《我是现实中的神探》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三块印版在他们手里晃得像猎物：“周佛海印”的玉玺印版边角刻着“佛”字暗纹，密得能数出三十七个；“中央储备银行”的英文拼错了“Reserve”，多出来的“e”像颗歪掉的牙；“昭和通宝”印版上的日文片假名和中文挤在一起，活像被踩烂的杂耍班子。
“这群睁眼瞎！”林风咬着牙，“错字母的印版，印出来连叫花子都骗不过！”
追着黑影冲进教堂时，彩色玻璃正把月光筛成满地碎金。红玻璃的光斑落在地砖缝里，像未干的血；蓝玻璃的光淌在圣坛台阶上，泛着冰面似的冷。
林风踩着光斑往前跑，那些光点慢慢聚成“77”，数字边缘的彩光在地上微微发颤，和财政部通风井的编号一模一样。
祭坛下的熔金炉吐着蓝火，火苗舔着炉口的金渣，把周围的空气烤得发黏。他用铁钳夹起半尊耶稣金像，金水正从胸口的钉痕往下淌，在炉底积成薄薄的金泊，像一层凝固的血痂。
“用上帝的样子藏赃物，倒会给自己找台阶。”林风刚摸到金像底部的凹槽，里面的胶片突然滑出来，边缘还沾着点金粉，蹭在指尖亮闪闪的。
管风琴突然“嗡”地响了，《樱花谣》的调子像把钝刀锯着耳朵，所有彩色玻璃“哗啦”炸开，钞票形状的碎片从空中落下，在地上铺成层闪着光的尸骸，每片碎片的棱上都沾着点暗红，像没擦净的血。
林风捡起片菱形玻璃，背面的五线谱在月光下突然活了——每个音符的符尾都带着小钩，像被虫蛀过。
他哼了两句，调子越哼越熟，分明是《茉莉花》的变奏，对应的数字正好对上火车站货运站的编号。金像掌心的十字架“当啷”掉在地上，上面的血迹在月光下发黑，结成了硬壳，刮一下能掉下细小的渣，和验尸房死者指甲缝里的完全一样。
“凶手的脚印就在这儿。”他刚要捡，胶片突然在手里曝光，透出日军验钞的影子：穿白大褂的人举着钞票对光，背后墙上的“杉工作”三个字被阳光照得发白，像块烧红的烙铁。
忏悔室的门把手上缠着圈麻绳，绳结是日军常用的“水结”。里面挂着件“三井物产”的工作服，深蓝色的布面上沾着点墨绿色油墨，领口的油垢硬得像层壳。
墙角的圣经翻开着，《马太福音》第六章被整页撕掉，撕口处还留着纸纤维，像被野兽用牙扯过。“撕得倒干净，生怕上帝看见你们用假钱换人命。”林风的指尖刚触到纸页的凹痕，管风琴突然停了，教堂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墙上。
他捏紧带血的十字架转身，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动——是和服的腰带扫过长椅，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还是青帮的铜锤正举在头顶，锤头的“通”字闪着冷光？地上的玻璃碎片在月光下眨着眼，每片背面都印着“MX1944”，那个编号像道符咒，在满地碎光里慢慢渗开，像滴在雪地上的血。(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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