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乘风颈间的薄荷草环还沾着晨露的凉意,脚掌刚踏上青罗峰下的青石板路,就被一阵嘈杂的喧闹声裹住。
那声音混着泥土的腥气从街尾飘来,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耳膜上,让他下意识皱紧眉头。
叶澜汐攥着布包的手指也顿了顿,布包里包着的薄荷根茎还带着的泥土,她侧耳细听,隐约听见“黑水”“死人”“老宅”之类的字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去看看。”袁乘风话音刚落,己率先往街尾走去。
叶澜汐快步跟上,两人穿过拥挤的人群,很快看到街尾那座破败的老宅——青灰色的砖墙早己斑驳,墙头的瓦砾碎成了渣,几株枯黄的野草从墙缝里钻出来,在风里抖得像筛子。
此刻老宅的院门前围满了村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目光齐刷刷地盯着院内,嘴里不停念叨着“邪门”“造孽”。
袁乘风挤到前排,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心脏猛地一缩。
老宅的地基处裂开了一道半指宽的缝隙,漆黑的水正从缝隙里往外涌,像墨汁似的在地面上漫开,所到之处,连青砖都被染成了黑色,散发着一股类似腐尸的恶臭。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地基旁躺着一只死鸡,鸡身己经发黑,羽毛上沾着黑水,几只苍蝇在周围嗡嗡打转,看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这水邪性得很!”一个穿粗布短褂的中年汉子哆哆嗦嗦地开口,手里的锄头还在不停发抖,“今早我来给老宅除草,刚靠近地基就听见‘咕咚’一声,这黑水就冒出来了,我家的鸡好奇凑过去啄了一口,没半炷香就死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里满是恐惧,“这老宅可是二十年前被大火烧过的,当时住在这里的张老爷一家七口全没了,现在冒黑水,莫不是……莫不是他们的冤魂回来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村民更慌了,有人甚至开始往回退,嘴里还念着“阿弥陀佛”。
叶澜汐挤到袁乘风身边,蹲下身,从怀中摸出一根干净的木簪,轻轻探进黑水里。木簪刚碰到水面,就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似的,瞬间染上黑色,连木质纹理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赶紧把木簪抽回来,放在鼻尖轻嗅,一股刺鼻的腥气混着腐烂味钻进鼻腔,让她忍不住皱紧眉头。
“不是冤魂,是‘污水煞’。”
叶澜汐站起身,声音清亮,瞬间压下了村民的喧闹。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她,眼里满是疑惑。
袁乘风也转头看她,之前在林子里她识得瘴气和迷魂藤,此刻又说出“污水煞”的名头,显然对这些邪祟之物颇有研究。
叶澜汐指着地基处的黑水,继续说道:“这污水煞是积年的秽气与地下的腐水混合而成,多生在死过很多人的地方。
老宅二十年前遭过大火,尸骨可能没清理干净,埋在地下的尸骨腐烂后,秽气渗进土里,与地下水混合,时间久了就形成了污水煞。这水有剧毒,不管是人还是牲畜,沾到了都活不成,若是渗进村里的水井,后果不堪设想。”
村民们听完,脸色更白了。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走上前,拉住叶澜汐的手,声音颤抖:“姑娘,你既然知道这是啥东西,肯定有办法治吧?我们村就靠后山的井水过日子,要是井水被污染了,我们可咋活啊?”周围的村民也纷纷附和,眼里满是期盼。
袁乘风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皱得更紧。
他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也听过污水煞的名头,据说这东西极难处理,若是处理不当,秽气会扩散得更快,到时候整个村子都可能被秽气笼罩。他看向叶澜汐,轻声问道:“你有办法?”
叶澜汐点头,目光扫过老宅周围的环境:“污水煞的根源是地下的秽气,想要化解,得用‘镇煞木’把秽气镇住,再引出地下的黑水,彻底清理干净。这附近有没有水杉树?水杉性属阳,根系能吸收秽气,是最好的镇煞木。”
“水杉?”一个年轻村民立刻开口,“后山的坡上有一片水杉林,是十年前村里人种的,长得可茂盛了!”叶澜汐眼前一亮:“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砍两棵水杉,要树干粗壮、根系完整的,越快越好,免得污水煞扩散。”
袁乘风立刻说道:“我去砍树,你们谁愿意帮忙?”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立刻站出来,扛着斧头就往后山走。
叶澜汐则留在老宅前,指挥其他村民用石块在地基周围垒起一道矮墙,防止黑水漫到街上,又让人找来几个大木桶,准备装引出的黑水。
袁乘风带着村民很快就扛着两棵水杉回来。
那水杉足有两人高,树干粗壮,根系上还带着的泥土,散发着淡淡的木质清香。
叶澜汐上前查看,满意地点点头:“根系完整,阳气足,正好能用。”
她指挥村民将水杉抬到地基旁,对着裂缝的位置挖了两个深坑,然后将水杉小心翼翼地栽进去,确保根系能深入地下,接触到秽气的源头。
栽好水杉后,叶澜汐从布包里拿出之前采的薄荷,还有一些晒干的艾草,将它们混合在一起,分成两份,分别埋在两棵水杉的根部。“薄荷能辟秽,艾草能驱邪,两者混合,能增强水杉镇煞的效果。”她一边埋草药,一边解释,“接下来,我们要引出地下的黑水。
袁大哥,麻烦你找几根粗竹筒,打通关节,插进地基的裂缝里,让黑水顺着竹筒流进木桶里。”
袁乘风立刻找来几根粗竹筒,用刀削掉两端的节,然后小心地插进地基的裂缝里。刚进去,就听见“咕咚”一声,黑色的水顺着竹筒流了出来,很快就装满了一个木桶。村民们赶紧将装满黑水的木桶抬到远处的空地上,倒在事先挖好的土坑里,再用泥土埋住,防止黑水渗透到地下。
叶澜汐则守在水杉旁,时不时地用手触摸水杉的树干。刚开始,树干还是凉的,可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树干渐渐变得温热,甚至能隐约看到树干的纹理里渗出淡淡的黑色汁液——那是水杉在吸收地下的秽气。周围的恶臭也淡了些,之前弥漫在空气中的压抑感也渐渐消失。
村民们看到这一幕,都松了口气。那个中年汉子忍不住感叹:“这水杉还真管用!刚才那股臭味差点把我熏晕,现在居然淡了这么多。”叶澜汐笑着说:“水杉正在吸收秽气,等它把地下的秽气吸得差不多了,黑水就不会再冒出来了。不过我们得守在这里,等黑水彻底停了,再把地基的裂缝补上,撒上石灰,防止秽气再次泄露。”
袁乘风站在叶澜汐身边,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指挥村民,眼里满是欣赏。她明明是个年轻姑娘,却比许多江湖老手还要沉稳,处理起这些邪祟之事更是得心应手,让他不得不佩服。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懂这么多?这些东西,一般人可不会知道。”
叶澜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我小时候跟着祖父学医,他老人家懂这些,教了我不少。以前村里也遇到过类似的事,都是用这些方法解决的。”袁乘风没有再多问,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既然她不愿多说,自己也不必追问。
太阳渐渐西斜,地基处的黑水越流越慢,最后彻底停了下来。两棵水杉的树干变得更加温热,树干上的黑色汁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绿色,显然己经把地下的秽气吸收得差不多了。叶澜汐让人将竹筒出,然后指挥村民用新的青砖将地基的裂缝补上,再撒上一层厚厚的石灰,石灰遇水后发出“滋滋”的声响,将残留的秽气彻底驱散。
做完这一切,天己经黑了。村民们围在老宅前,看着不再冒黑水的地基,还有那两棵挺拔的水杉,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那个老婆婆拉着叶澜汐和袁乘风的手,不停地道谢:“多亏了你们两个孩子,不然我们村就完了!今晚就在村里住下,我让我家老婆子给你们做最好吃的!”
周围的村民也纷纷热情地邀请他们留下。袁乘风看了叶澜汐一眼,见她点头,便笑着答应了。村民们簇拥着两人往村里走,手里提着的灯笼照亮了小路,欢声笑语在夜色中回荡,之前的恐惧和担忧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村里,老婆婆的家里己经摆好了一桌饭菜。有香喷喷的腊肉,还有新鲜的蔬菜,都是村民们自家种的,冒着热气,散发着的香味。袁乘风和叶澜汐坐下来,村民们也围过来,不停地给他们夹菜,询问他们在江湖上的经历。
饭吃到一半,那个之前发现黑水的中年汉子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说道:“对了,前几天我在后山砍柴,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在水杉林里转悠,还拿着个罗盘,不知道在干什么。当时我以为是路过的商人,就没在意,现在想想,会不会和老宅的污水煞有关?”
袁乘风和叶澜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之前在青罗峰的林子里,他们遇到了控制迷魂藤的人,现在村里又出现了可疑的黑衣人,这绝对不是巧合。叶澜汐放下筷子,严肃地问道:“你还记得那个人的样子吗?有没有看清他的脸?”
中年汉子皱着眉回忆:“他戴着个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巴上有一道疤,手里还拿着个黑色的布包,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他看到我,就赶紧走了,走得很快,好像怕被我认出来似的。”
袁乘风的脸色沉了下来:“看来有人故意在暗中搞鬼。之前林子里的迷魂藤,还有这里的污水煞,说不定都是那个人弄出来的。他在水杉林里转悠,可能是想破坏水杉,阻止我们化解污水煞。”
叶澜汐点头,眼神里满是凝重:“这个人对邪祟之物很了解,而且对青罗峰和村子的情况也很熟悉,我们得小心应对。明天我们去水杉林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他留下的线索。”
村民们听完,都紧张起来。老婆婆赶紧说道:“那你们明天一定要小心啊!要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们村里的人都愿意帮忙!”袁乘风笑着点头:“谢谢大家,我们会小心的。只要我们多加防备,那个人也不敢轻易动手。”
晚饭过后,村民们给袁乘风和叶澜汐安排了两间干净的房间。袁乘风回到房间,却没有睡意,他坐在桌前,回想着这两天的经历——从林子里的瘴气和迷魂藤,到村里的污水煞,再到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个人,而这个人的目的,显然不简单。
他正想着,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打开门,只见叶澜汐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还没睡?”叶澜汐笑着问,走进房间,将布包放在桌上,“我给你拿了些草药,你手臂上的伤口还没好,睡前敷上,能好得快些。”
袁乘风看着桌上的草药,心里一阵温暖。他拿起草药,轻声说道:“谢谢你。”叶澜汐摇摇头:“我们是同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对了,明天去水杉林,我们得多加小心,那个黑衣人说不定还在附近。我准备了些薄荷和艾草,你带上,能辟秽驱邪,万一遇到危险,也能有个防备。”
袁乘风点头,将草药收好:“你也一样,注意安全。那个黑衣人既然能控制迷魂藤和污水煞,肯定有两下子,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叶澜汐“嗯”了一声,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袁乘风关上门,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桌上的草药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想起叶澜汐白天沉稳的样子,还有此刻细心的叮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知道,有这样一个同伴在身边,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他们都能一起应对。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袁乘风和叶澜汐就带着几个年轻村民往后山的水杉林走去。水杉林就在后山的坡上,远远望去,一片翠绿,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走近了,能闻到水杉特有的木质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叶澜汐走进林子,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的目光扫过地面,很快发现了一处异常——一棵水杉的树干上有一道新鲜的砍痕,砍痕很深,像是被人用斧头砍过,周围的地面上还有几个凌乱的脚印,脚印的尺码很大,显然是个男人留下的。
“这里有人来过。”叶澜汐蹲下身,指着脚印说道,“脚印还很新,泥土还没干,应该是昨天留下的。你们看这砍痕,这个人显然是想砍断水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砍完。”
袁乘风凑过去查看,脚印的边缘很清晰,能看出鞋底的纹路,是那种江湖上常见的粗布鞋。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林子深处:“这个人肯定还在附近,我们分头找找,注意安全,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刻喊人。”
众人点点头,分成几组,在水杉林里仔细搜寻。叶澜汐和袁乘风一组,往林子深处走去。林子深处的树木更密集,阳光几乎透不进来,空气也变得有些潮湿。叶澜汐的目光警惕地扫过西周,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薄荷,随时准备应对突况。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叶澜汐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一棵水杉:“你看那棵树的根部。”袁乘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棵水杉的根部缠着一块黑色的布,布上还沾着一些暗红色的东西,像是血迹。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叶澜汐蹲下身,用树枝将黑布挑开。黑布下面,是一个小小的陶罐,陶罐里装着一些黑色的粉末,散发着一股熟悉的腥气——和老宅地基处的黑水气味一模一样。
“是秽气粉。”叶澜汐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个人用秽气粉污染水杉的根系,想让水杉失去镇煞的效果。还好我们发现得早,不然等水杉枯萎了,污水煞又会复发。”
袁乘风拿起陶罐,仔细查看,罐口的边缘有一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磕碰过。他皱着眉说道:“这个陶罐很普通,在镇上的杂货铺就能买到,不过罐口的划痕很特别,说不定能通过这个找到线索。”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惊呼:“这里有个人!”袁乘风和叶澜汐对视一眼,立刻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只见几个村民围在一棵水杉下,水杉下躺着一个穿黑衣服的人,正是中年汉子描述的那个下巴有疤的人。
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发黑,嘴角还流着黑色的液体,显然是中了毒。袁乘风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摇了摇头:“己经没气了。”叶澜汐凑过去,查看他的伤口,发现他的手腕上有一道细小的针孔,针孔周围的皮肤发黑,显然是被毒针射中了。
“是被人灭口了。”
叶澜汐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这个人应该只是个棋子,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他身上的毒和污水煞的毒性相似,说明背后的人对秽气和毒物很了解。”
袁乘风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心里满是疑惑。这个黑衣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杀了他?背后的势力到底想干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
村民们看着地上的尸体,都有些害怕。
一个年轻村民哆哆嗦嗦地说:“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之前在林子里转悠的人吧?怎么会死在这里?”叶澜汐叹了口气:“他是被背后的人灭口了,怕他泄露消息。
我们先把他的尸体抬回村里,交给官府处理,再继续查线索。”
众人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黑衣人的尸体抬起来,往村里走去。
袁乘风和叶澜汐走在最后,两人都沉默着,心里都在思考着背后的阴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却驱散不了他们心中的阴霾。
他们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他们还会遇到更多的危险,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也随时可能再次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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