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岭村的清晨，笼罩在一层薄雾与难以驱散的恐慌之中。鸡鸣声显得有气无力，村民大多紧闭门户，唯有玄镜司驻所的院落里，人影绰绰，透着一股紧绷的肃杀之气。
顾凛一夜未眠，案头堆放着更详细的验尸记录和现场勘查草图。书生李文渊的出现，以及他那段离奇的“狐仙情缘”，非但没有让案情明朗，反而如同投入浑水的一块石头，激起了更多疑团。
“僵尸”噬血，“狐仙”。两者皆发生在古墓坡，目标却似乎不同。是同一伙人所为，故布疑阵？还是两件独立事件巧合地撞在了一起？
他更倾向于前者。世间哪有那么多精怪巧合？多半是人为装扮，各司其职，共同完成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而那诡异的绿毛，则是关键突破口。
“备马，去义庄。”顾凛起身，声音带着一丝冷彻的决断。他需要再次亲自验看尸体，尤其是那绿毛滋生之处，必定留有蛛丝马迹。他绝不信那是什么“尸变”所致。
几乎在他下令的同时，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察子恭敬的问候声。顾凛抬头，只见沈清夜一袭深青衣裙，悄然立于晨雾之中，墨发间沾着细微的露珠，仿佛己来了片刻。
“顾大人。”她微微颔首，神色一如既往的慵懒疏离，但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深处，却比平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显然，石岭村的异状和所谓的“僵尸”传闻，也己传到了她的耳中。
“沈掌柜消息依旧灵通。”顾凛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自画皮案后，他对这位神秘的幽兰阁主始终存有三分戒备，却也认可其在某些方面的“独特”能力。
“恰巧听闻此地怪事，心生好奇，便来看看。”沈清夜目光扫过院内忙碌的察子，最后落在顾凛身上，“听闻……不止僵尸作祟，还有狐仙逸闻？”
“看来沈掌柜所知不少。”顾凛并未否认，“本官正欲前往义庄，再验尸身。”
沈清夜睫羽微动，轻声道：“尸体虽不会说谎，但有时也会被刻意误导。倒是那自称遇见狐仙的书生……妾身或许可去一见。”
顾凛目光微凝。他正愁如何分派人手同时跟进两条线，沈清夜的出现及其提议，恰好解了此围。虽不知她目的为何，但在应对这些“非寻常”事件上，她的确有其价值。
“可。”顾凛略一沉吟，便做了决定，“李文渊就在隔壁厢房休养，精神萎顿，体虚气弱。沈掌柜不妨去探问一二，或能有所发现。”他刻意强调了书生的身体状况。
“体虚气弱么……”沈清夜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正合妾身之意。”
两人之间并无过多交流，却有一种基于上次合作而形成的、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目标一致——查明真相。但彼此保留，互不信任，维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
没有更多寒暄，顾凛翻身上马，带着一队察子和仵作首奔村尾义庄。而沈清夜则款步走向李文渊休养的厢房。
义庄内，阴冷更胜昨日。三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静静陈列。
顾凛屏退旁人，只留仵作在侧。他再次亲手掀开白布，无视那狰狞的伤口和骇人的绿毛，目光锐利如刀，画眉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专注于绿毛滋生的根源区域。他用银刀小心翼翼刮取绿毛根部与皮肉连接处的细微残留物，放入特制的琉璃瓶中；又提取伤口处的唾液残留；甚至刮下少许墨绿色菌丝，准备带回司内由精通毒理药物的能人仔细分析。
“大人，您看这里！”经验丰富的仵作忽然低呼一声，指着第一名死者樵夫张五的指甲缝。
顾凛凑近看去，只见那指甲缝里，除了泥土草屑，竟嵌着几粒极其细微的、鲜红色的碎末，与周围青黑的皮肤和墨绿菌丝形成诡异对比。
“这是……”顾凛用银镊小心取出碎末，放在鼻下轻嗅，有一股极淡的、奇异的甜腥气，“……某种植物的碎屑？或是……花粉？”
另一边，厢房内。
李文渊勉强支撑着坐在床边，面对眼前这位容色清冷、气质神秘的女子，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沈清夜并未过多寒暄，只说是玄镜司请来探看其病情的郎中。她指尖搭上李文渊的腕脉，灵力微吐，细细感知。
一探之下，她眉头微蹙。书生脉象虚浮紊乱，元气亏损极为严重，确似被某种力量持续吸走了生命精华。但这损耗的方式，却并非纯粹的采补邪术，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外来的、阴冷的、试图伪装却又本质邪异的能量波动，干扰着她的判断。
“李公子，”沈清夜收回手，声音清泠，“你与那位胡姑娘相会时，可曾注意到周围有何异常？譬如……特殊的气味？异样的声响？或是……她身上有无佩戴什么奇特的饰物？”
李文渊努力回想，眼神迷离：“异常？……似乎……每次与她相会，周围总有一种淡淡的、似兰非兰的异香……令人闻之心神恍惚……至于声响……好像……偶尔能听到极轻微的、类似铜铃摇晃的清脆之声，却又不知从何传来……饰物……她腕上似乎常戴着一串深色的木珠，看不出材质……”
异香？铜铃？木珠？
沈清夜眸光微闪。这些细节，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幻术或迷阵的辅助之物，而非纯粹狐妖的魅惑神通。
“她可曾赠你何物？或让你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赠物？”李文渊茫然摇头，“并未……啊，有一次，学生略有不适，她赠了一盏清茶，学生饮后确实精神稍振……”
沈清夜心中疑窦更深。她起身，看似随意地在房内踱步，目光却敏锐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窗台一小片不易察觉的、颜色比周围略深的灰尘上。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指尖掠过那片灰尘，一丝极微弱的、与书生体内那丝邪异能量同源的波动传入指尖。
是某种粉末的残留。
她悄然将这点灰尘用绢帕收起。
“公子好生休息。”沈清夜不再多问，转身离开厢房。
站在院中，她望向义庄的方向，又回想了一下书生所述及那诡异的粉末残留。
僵尸？狐仙？
顾凛从尸体上寻找破绽，而她，则从这“狐仙”留下的痕迹中，嗅到了更浓的人为阴谋的味道。
那隐藏在古墓坡深处的，恐怕不是什么山野精怪，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融合了幻术、毒物与邪法的局。
两条线调查的初步结果，正隐隐约约地，指向同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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