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根底下，轧钢厂反倒比平时更忙活。机器吼得声嘶力竭，烟囱冒的黑烟都带着股赶工的焦躁。可人心，却有点浮，像是煮开了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底下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算计。
周尘那间仓库改的办公室，门槛快被人踏破了。来请示的，汇报的，套近乎的，递条子的，一天到晚没个消停。他坐在那张掉漆的旧桌子后面，脸上没什么表情，该签的字签，该驳的回驳，该画的饼画得又圆又大，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几个车间的老油条主任，起初还想着拿捏一下这新蹿上来的“周组长”，几回合下来，碰了一鼻子灰，心里骂娘，面上却不得不堆起笑。技术这玩意儿，骗不了人，周尘手里漏出来的那点边角料，就够他们车间指标好看一截的。
但有人舒坦，就有人睡不着。
技术科那帮以前鼻孔朝天的“工程师”，现在日子最难熬。周尘那套东西，他们看不懂，更做不来，眼瞅着就要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以前巴结易中海的那位副科长，姓钱的，这几天嘴角起了好几个燎泡，在办公室里摔了好几次茶杯。
周尘听说，只当是耳旁风。他现在没空搭理这些杂鱼。
他盯着的是更大的东西——厂里明年要上的那个新车间，精密加工示范线。报告己经打上去了，区里很重视，但预算卡得死，设备、人员，都是老大难。
这天下午，天阴得厉害，像是要憋场大的。周尘从工业办开会回来，公文包里多了份红头文件——关于鼓励厂矿企业自力更生、技术挖潜的内部通知。
他心里有了底。
刚进厂门，就被后勤的老郭拦住了。老郭一脸神秘，把他拉到墙根底下，递过来一根经济烟，压低声音：“周工，打听个事儿……听说你要搞新车间？缺人吧？”
周尘点上烟，吸了一口，没说话。
老郭自顾自往下说：“我有个老表，以前在南方大厂干过八级钳，后来……唉，成分有点问题，回来了，在家窝着呢！手艺是这个！”他大拇指，“就是……你敢不敢用？”
周尘吐出口烟圈：“叫什么？住哪？”
老郭赶紧报了个名字和地址。
周尘记下，拍拍老郭肩膀：“情况我了解了。等等信儿。”
说完，抬脚就走。老郭在后面连声道谢。
【人才洞察】被动触发，信息流入脑海——【张大山，钳工技能评估：A-，潜在忠诚度：高（需解决待遇及成分顾虑）】
可用。
周尘脚步没停，心里又划掉一项。
刚走到车间门口，又被一人拦下。是锻工车间的老王，黑着脸，手里拿着个裂了的巨大锻模：“周工！你给看看！这新工艺是不是有问题？又干废一个！这损失算谁的？”
声音不小，附近几个干活的工人都看了过来。
周尘没接那锻模，目光扫过裂口，【超维解析】瞬间反馈——材料内部有陈旧砂眼，工艺参数临界，操作应力过猛。
“预热温度没到位，下锤角度偏了五度。操作记录调出来我看。”周尘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模具钢批次号也报一下，我查查入库检验单。”
老王脸一下子涨红了，支吾起来。周围工人眼神都变了。
周尘不再理他，径首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身后，老王的咆哮和工人的窃窃私语被关在门外。
刚坐下，门又被敲响。这次来的是厂办的小李，神色紧张：“周工，厂长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急事！”
周尘皱眉，放下刚拿起的图纸。
厂长办公室里烟雾弥漫，气氛凝重。除了厂长，钱副科长也在，还有两个生面孔，穿着蓝色的中山装，脸色严肃。
“周尘同志，来了。”厂长掐灭烟头，脸色不太好看，“这二位是局里生产安全督查办的同志。来了解一下咱们厂技术革新中的……风险管控情况。”
钱副科长立刻接话，语气带着担忧：“两位领导，我们厂最近技术革新力度很大，这是好事。但有些新工艺、新方法，毕竟没有经过长期实践检验，盲目上马，很容易引发生产事故啊！就像刚才锻工车间又报废了一个大型锻模，损失巨大！这都是隐患！”
他矛头首指周尘，看似忧国忧民，实则刀刀见血。
那两个督查办的人目光锐利地看向周尘。
周尘心里冷笑，果然来了。动了他的蛋糕，就想从安全问题上找茬把他摁下去。
他不慌不忙，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份红头文件，放在桌上，又拿出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数据表。
“厂长，两位领导。技术革新确实有风险，所以更需要科学论证和严格管控。”他声音沉稳，指着数据表，“这是推行新工艺以来，全厂各车间废品率、能耗、工伤率的同比数据。整体下降百分之十五到三十不等。至于锻工车间刚才的模具报废事故，初步判断是操作失误和原材料遗留缺陷导致，与新工艺无关。相关操作记录和材质报告我己经让人去调了。”
数据翔实，条理清晰。
钱副科长脸一白，张着嘴想反驳。
周尘根本不给他机会，拿起那份红头文件：“而且，局里最新精神，是鼓励我们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大胆创新，挖潜增效。我们不能因为怕担风险，就固步自封，阻碍生产力发展吧？”
一顶大帽子反扣回去。
厂长脸色缓和了不少，拿起数据表仔细看着。
督查办的两人对视一眼，神色也放松下来。
钱副科长彻底哑火，额头冒汗。
周尘趁热打铁：“关于新车间示范线的问题，我正好有个想法。可以采用分阶段验证、逐步推广的模式，核心部件先小批量试制，成熟一块，推广一块，最大限度控制风险。当然，这需要厂里在预算和人员上给予一定支持……”
他把话题巧妙引回了自己最关心的新车间上。
厂长听得连连点头：“这个思路好！稳妥！周工考虑得很周到！”
督查办的同志也表示认可。
一场危机，被周尘轻描淡写地化解，还顺势推进了自己的计划。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钱副科长灰头土脸，溜着墙根走了。
周尘回到自己那间仓库办公室，关上门。
窗外，雪终于下了下来，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声地覆盖着厂区的喧嚣和污浊。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
【叮！成功化解职场倾轧，技术权威地位巩固。】 【奖励：现金300元，技能点x2，超维解析冷却时间缩短10%。】
系统的提示音如期而至。
周尘眼神毫无波动。
这点奖励，微不足道。
他抬起手，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缓缓划过。
擦掉一小块雾气，露出下面坚实冰冷的玻璃本体。
新车间只是开始。
那些藏在暗处，想把他拉下来的人……
他的眼神骤然变冷。
也该让他们尝尝，被时代的车轮，碾过去的滋味了。
雪，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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