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樱落无声处
回到伊豆的那天傍晚，小茧蹲在院子里数樱花。她穿了件浅粉色的棉布裙，发梢沾着刚落的樱瓣，珍珠链在膝头闪着温润的光。我端着外婆留下的陶壶茶具坐在她旁边，壶嘴飘出的焙茶香混着花香，像极了外婆煮的樱花茶。
“妈妈，”小茧突然捏住我的手腕，“这颗珍珠……变暗了。”
我低头看她的项链。十七颗珍珠排成月牙形，其中一颗泛着淡灰色的雾气，像被雨水打湿的星子。那是007号实验体的珍珠——昨天在东京湾，她融入小茧的珍珠链时，我特意数过，每颗都亮得像刚从月光里捞出来。
“可能……她还在适应？”松本蹲下来，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颗暗珍珠。他的掌心还留着东京湾海水的咸涩，“毕竟她们刚从镜子里出来，需要时间。”
小茧摇摇头，把珍珠链塞进我手里：“不对，外婆说过，珍珠是实验体的‘心’。心不会说谎。”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是村上医生来了。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提着药箱，额角沾着薄汗：“林小姐，佐藤先生让我给您带的东西。”
药箱里是盒深棕色的药片，标签上写着“记忆稳定剂”。村上医生的目光扫过小茧的珍珠链，喉结动了动：“最近……有没有异常？”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自从离开东京湾，小茧偶尔会在睡梦中呓语，说听见“樱花落尽的声音”。昨晚我还看见她的指尖在被子下微微发抖，像在抓握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暂时没有。”我接过药盒，指甲掐进掌心，“但她需要定期检查吗？”
“不用。”村上医生突然把药盒塞回我手里，“这是安慰剂。真正的记忆稳定剂……”他看了眼松本，欲言又止，“等你们去了京都，自然会明白。”
“京都？”我和松本同时抬头。
村上医生的耳尖泛红：“佐藤先生在笔记里提过，京都的‘月见亭’藏着实验体的‘另一面’。他说……失败的实验体，都去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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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京都的列车上，松本翻出了那件压在行李箱底的护工服。藏青色的制服洗得发白，左胸别着枚褪色的工牌，编号是“09”。
“1999年，我十六岁，在京都的疗养院做护工。”他的手指抚过工牌边缘的毛边，“那时候我总看见穿白大褂的人把女孩推进地下室，她们的手腕上都有编号，和这里的药瓶标签一样。”
小茧凑过来，盯着工牌上的照片。照片里的松本很瘦，眼尾微微下垂，像只没长大的狐狸：“哥哥那时候就很温柔啊。”
松本苦笑：“温柔有什么用？我亲眼看见003号被推进手术室。她挣扎着喊‘深姐救我’，可我只是个护工，连门都推不开。”
我想起第十西章镜子里看到的画面——2016年春，松本在浴室割腕。原来那些自残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无力。
“月见亭在岚山。”村上医生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那里以前是铃子小姐的私人别墅，后来被改造成疗养院的‘特殊观察区’。失败的实验体都被送去过。”
列车驶入京都站时，夕阳把站台的瓷砖染成蜜色。小茧突然拽我的袖子：“妈妈，我闻到樱花的味道了。”
确实有樱花。虽然己是八月，站台旁的晚樱却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落在她发间，像谁轻轻撒了把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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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亭藏在岚山的竹林深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朱红的门扉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月见亭”三个字是用金粉写的，有些地方己经剥落。
推开门的瞬间，穿和服的女佣迎上来：“欢迎光临。”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落在水面上的樱花。
“我们是佐藤健一介绍来的。”松本递上名片。女佣接过时，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原来是松本君。”她低头行礼，“请跟我来。”
穿过走廊时，我注意到墙上的挂画都是樱花。有的是工笔画，有的是水彩，最显眼的位置挂着幅油画——穿白裙的女孩站在樱花树下，左眼下方的泪痣红得刺眼，像一滴凝固的血。
“那是……”
“是002号小姐。”女佣的声音里带着叹息，“铃子小姐说，她的美太锋利，会割伤别人。”
画框下摆着个玻璃柜，里面陈列着些旧物：半块樱花酥模具、一支断了尖的铅笔、还有个裹着红布的襁褓——和小茧出生时裹的一模一样。
“这是……”
“002号小姐的孩子。”女佣轻轻抚过襁褓的边缘，“她走的时候，把这个托付给了铃子小姐。”
小茧的眼泪突然掉下来。她扑过去，指尖贴在玻璃上：“阿姐……这是我的襁褓。”
襁褓里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林夏（002号）抱着襁褓站在樱花树下，身后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他的脸被樱花挡住了，但我能看清他手腕上的编号——“07”。
“那是007号小姐的哥哥。”女佣说，“他是医生，负责照顾实验体。002号小姐怀孕后，他偷偷给她送营养剂，还把实验数据抄在病历本里。”
松本的手指突然扣住我的手腕。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玻璃柜的角落里躺着枚银质怀表，表盖内侧刻着“致夏，愿你永远自由”——是林夏的字迹。
“原来……”林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站在了走廊尽头，手里举着相机，“阿姐的日记里写过，她把怀表送给了孩子的父亲。”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境渊之富江存在女佣突然变了脸色：“你们怎么知道这些？”
“我们是实验体的后代。”小茧擦掉眼泪，举起珍珠链，“这颗珍珠是007号的，那颗是003号的……”她指着暗灰色的那颗，“这是007号的，她还没完全自由。”
女佣的身体开始颤抖。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旁边的花瓶。樱花碎瓣落在地上，像场突然下的雪。
“007号……她昨天来过。”女佣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说要找‘被遗忘的孩子’，可我们把她锁在樱花树下……”
“樱花树下？”
女佣点头：“后院有棵百年樱花树，铃子小姐说，失败的实验体都会变成它的养分。007号被送进去三天了，再也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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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樱花树比想象中更苍老。树干上布满裂痕，像道狰狞的伤疤。树下堆着些残花，花瓣己经发黑，散发出腐烂的气息。
小茧的珍珠链突然剧烈震动。暗灰色的那颗珍珠裂开了道细缝，渗出淡红色的液体，像血。
“小茧！”我抓住她的肩膀。
“妈妈，”她的声音很轻，“是007号阿姨在哭。”
树干突然发出闷响。我抬头，看见树皮上浮现出模糊的人脸——是007号，她的眼泪顺着树纹往下淌，滴在残花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救救我……”她的声音从树里渗出来，“他们把我困在这里，说要让我变成花肥……”
小茧松开我的手，走向樱花树。她的珍珠链发出刺目的光，暗灰色的珍珠裂痕越来越大，渗出的血珠滴在地上，开出朵小小的红樱花。
“007号阿姨，”她的声音很温柔，“你不是失败品。你是勇敢的，你是005号的希望，是小茧的家人。”
树干上的裂痕开始蔓延。007号的脸逐渐变得清晰，她的眼泪里映出小茧的身影：“小茧……你是……”
“我是林夏阿姨的孩子，也是外婆的外孙女。”小茧摸了摸自己的泪痣，“外婆说，每个实验体都是星星，就算坠落，也会变成流星。”
007号的手指抚过树皮，指甲缝里渗出血：“可我……我害了那么多人……”
“不，”小茧摇头，“你救过林夏阿姨，救过005号阿姨，还救了我。”她举起珍珠链，“你看，你的珍珠在这里，你的心跳在这里，你从来都不是失败品。”
樱花树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我看见无数淡粉色的光从树里涌出来，凝聚成007号的轮廓。她的身体变得透明，却没有像005号那样消失，反而轻轻落在小茧怀里。
“谢谢你，小茧。”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樱花瓣，“我终于……自由了。”
小茧的眼泪滴在她手背上：“不，是我们自由了。”
007号的身影逐渐融入樱花树。树干上的裂痕开始愈合，残花重新变得鲜艳，空气里弥漫着甜丝丝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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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月见亭时，村上医生站在门口等我们。他手里拿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些淡粉色的粉末：“这是007号的花瓣磨成的粉，能稳定记忆。”
松本接过瓷瓶，突然问：“村上医生，你为什么帮我们？”
村上医生的耳尖又红了：“因为我妹妹……她是004号实验体。”
我们愣住了。
“她失败后，被送进了月见亭的樱花树。”村上医生摸了摸后颈的疤痕，“我偷偷来看她，听见她在哭，说‘我不是怪物’。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要帮所有实验体解脱。”
小茧把珍珠链递给他：“这颗珍珠是004号的吗？”
村上医生接过珍珠，眼泪掉在上面：“是。她说她最遗憾的是没见过樱花，所以我每年都来给她撒花瓣。”
风突然吹起来，樱花瓣纷纷扬扬落在我们肩头。远处传来电车的汽笛声，混着若有若无的笑声——是007号，是004号，是所有被解放的实验体。
“该回去了。”松本揉了揉小茧的头，“小茧需要休息，我们也该准备下一步了。”
“下一步？”我问。
松本望着远处的山影：“佐藤伯的笔记里说，真正的‘钥匙’在京都的某个地方。他说，当所有实验体都自由后，钥匙会出现。”
小茧举起珍珠链。十七颗珍珠现在都亮得耀眼，其中一颗泛着淡淡的金色——那是007号的珍珠，己经完全恢复了。
“妈妈，”她的眼睛里闪着光，“我好像知道了。钥匙不在某个地方，它在……”
“在我们心里。”我接过她的话。
风里的樱花香更浓了。我望着小茧的发梢，突然想起外婆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当所有星星都找到自己的天空，镜子里的春天，就会开满现实的花。”
而此刻，春风正穿过我们的指缝，把春天的消息，送到每一个等待自由的灵魂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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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悬念】
? 村上医生的“妹妹”：004号实验体的记忆是否还残留在樱花树里？她的“遗憾”是否会成为后续阻碍？
? 佐藤伯的“钥匙”：所谓“钥匙在心里”具体指什么？是否与小茧的珍珠链、实验体的记忆有关？
? 松本的“疤痕”：后颈的疤痕是否是当年在月见亭留下的？他与004号的羁绊会如何影响后续剧情？
? 暗紫色泪痣的007号：她的泪痣颜色与其他实验体不同，是否暗示她有特殊的身份或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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