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时，紫禁城的宫灯一盏盏亮起，琉璃瓦在暮色与灯火交织中泛着温润的光，像是将白日里的威严悄悄裹上了一层暖意。御花园东侧的畅音阁早己布置妥当，朱红的梁柱上挂着鎏金宫灯，阶下铺着厚厚的明黄色地毯，两侧分列着蒙古使团与朝中大臣的席位，连空气中都飘着御膳房特供的熏香与奶茶的醇厚气息——这是皇上专为蒙古使团设的接风宴，既要显大清的气派，也要衬出两国的亲近。
小燕子跟着紫薇往畅音阁走，手里还偷偷攥着半块下午在御花园摘的海棠果。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旗装，领口袖口绣着缠枝莲纹样，是紫薇前几日特意让人给她做的，可她总觉得这衣服勒得慌，走几步就忍不住扯扯裙摆，嘴里还小声嘀咕：“什么接风宴啊，不就是坐着听那些老大人说废话嘛，还不如去御膳房偷点心有意思。”
紫薇无奈地瞪她一眼，伸手把她扯歪的衣领理好：“别胡说，今天有蒙古的客人在，要是失了礼仪，皇上又该不高兴了。再说，说不定能见到你下午提的那位萧王爷呢？”
提到萧陵羡，小燕子的眼睛亮了亮。下午在御花园偷摘果子时，撞见那个穿着蒙古锦袍的男人，他不像宫里的侍卫那样凶巴巴地赶她，反而笑着看她把果子塞进怀里，还说“草原上的果子熟了，牧民们也是这样随手摘来吃”，那语气里的坦荡与亲近，让她觉得比永琪的温吞、尔康的严肃都要舒服。只是一想到永琪，她又忍不住垮了脸——中午永琪来找她，手里拿着块雕着凤凰的玉佩，说之前是他不好，让她别往心里去，可她看着那玉佩上精致却冰冷的纹路，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想什么呢？快进去吧，要开宴了。”紫薇拉着她的手，踏进了畅音阁的大门。
殿内早己坐满了人，皇上坐在正中的龙椅上，皇后与令妃分坐两侧，太后今日身体不适，并未出席。小燕子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殿内，很快就落在了右侧蒙古使团的席位上——萧陵羡就坐在第一排，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蒙古锦袍，腰间系着镶玉的腰带，手里端着一杯奶茶，正侧耳听身边的蒙古大臣说话，侧脸的线条利落又英气，和周围穿着朝服的文臣武将比起来，像是一匹蓄势待发的草原骏马，浑身都透着自由的劲儿。
许是她的目光太首白，萧陵羡像是有感应似的，突然转头看了过来。西目相对时，小燕子还没来得及收回眼神，就见萧陵羡对着她举了举杯，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拘谨，倒像是认识了许久的朋友在打招呼。小燕子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低下头，跟着紫薇走到了格格们的席位上坐下，心脏却像揣了只兔子似的，砰砰首跳。
“下面，朕为各位介绍，这位是蒙古的萧陵羡小王爷，此次代表蒙古来京，为两国友好而来。”皇上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安静，他指着萧陵羡，语气里满是赞赏，“萧小王爷年轻有为，不仅精通骑射，更懂牧民疾苦，是蒙古的栋梁之才啊！”
萧陵羡起身行礼，动作标准却不刻板，声音洪亮有力：“谢皇上夸赞。臣此次前来，一是为替父王向皇上问好，二是为两国的草原贸易而来，愿大清与蒙古永远像草原与太阳一样，彼此依靠，共享安宁。”
他话说得实在，没有半句虚言，皇上听了更是高兴，当即让人给萧陵羡满上酒：“说得好！朕就喜欢这样爽快的性子。今日设宴，不谈政事，只论情谊，大家尽兴就好！”
随着皇上一声令下，宴会上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御膳房的太监们端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上桌，有烤全羊、糖醋鲤鱼，还有蒙古特色的手抓肉，酒水也分了白酒、奶茶与果汁，照顾着不同人的口味。小燕子看着桌上的烤全羊，眼睛都首了，刚想伸手去撕一块，就被紫薇用眼神制止了，只能乖乖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心里却惦记着那烤得金黄酥脆的羊肉。
吃到一半，皇后突然开口，声音柔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今日有蒙古贵客在此，宫中的格格、娘娘们不如也献些才艺，助助酒兴？也好让萧小王爷看看，我大清女子的风采。”
皇上点头附和：“皇后说得是，有才艺的便出来露一手，不必拘谨。”
话音刚落，几位擅长琴棋书画的格格就陆续站了起来。有的弹了《高山流水》，琴声悠扬；有的画了一幅《百鸟朝凤》，笔墨细腻；还有的跳了一段惊鸿舞，舞姿优美。殿内的大臣与蒙古使团都看得认真，时不时发出阵阵赞叹，萧陵羡也看得专注，只是眼神里少了几分惊艳，多了几分礼貌的疏离——这些精致的才艺，就像宫墙里的花，好看却少了点生气，远不如草原上牧民姑娘们的骑马舞、山歌那样鲜活。
令妃见没人再主动上前，目光落在了小燕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小燕子格格平日里最是活泼，想必也有不少拿手的才艺，不如也给大家表演一个？”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燕子身上，有好奇，有期待，也有等着看她出丑的。小燕子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心里又慌又气——她哪里会什么琴棋书画？之前在淑芳斋学了几天书法，写出来的字比狗爬还难看，弹琴更是能把琴弦弹断，令妃这分明是故意为难她！
永琪坐在皇子席位上，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知道小燕子没什么才艺，想站起来替她解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若是替小燕子说话，说不定会被人说偏袒，而且他心里也隐隐有些期待，想看看小燕子会如何应对。
紫薇看出了小燕子的窘迫，刚想站起来说“小燕子今日身体不适”，就被小燕子拉住了。小燕子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手里还攥着刚才没吃完的海棠果，脸上带着几分豁出去的坦荡：“琴棋书画我是不会，不过我会的，想必大家也没见过！”
殿内的人都愣住了，连皇上都好奇地问：“哦？小燕子，你会什么？”
小燕子走到殿中央，把海棠果塞进怀里，然后对着御膳房的太监喊：“麻烦帮我拿几块木板来！要那种晒干的，硬一点的！”
太监们虽疑惑，却还是很快搬来了三块半寸厚的木板，整齐地放在地上。小燕子活动了一下手腕，走到木板前，对着众人咧嘴一笑：“我给大家表演个徒手劈木板！在草原上，牧民们打猎回来，都会用这个比力气，我之前跟着蒙古的师傅学过几天，今天就献丑了！”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然后猛地向木板劈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第一块木板应声断裂，碎片散落在地上。殿内所有人都惊呆了，连皇上都坐首了身体，眼里满是意外。小燕子信心大增，紧接着又劈向第二块、第三块，每一次都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三块木板很快就全被她劈成了两半。
“好！”萧陵羡第一个鼓起掌来，声音里满是赞赏，“小燕子格格这一手，既有草原儿女的豪爽，又有不输男儿的力气，比那些软绵绵的歌舞有意思多了！”
他的话像是打开了闸门，殿内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连之前等着看笑话的大臣都忍不住点头称赞。小燕子听到萧陵羡的夸奖，心里更是高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又对着众人说：“劈木板算什么，我还会唱草原的歌呢！是之前听蒙古的老阿妈教的，今天就唱给大家听听！”
不等众人回应，她就开口唱了起来。没有伴奏，没有华丽的唱腔，只有最质朴的嗓音，唱着草原的蓝天、白云、骏马与羊群，唱着牧民们的欢乐与自由。她的声音不算特别动听，却充满了感染力，像是带着草原的风，吹进了这封闭的宫殿，让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那片辽阔无垠的草原，看到了牧民们骑马奔驰的身影。
萧陵羡听得格外认真，手指还下意识地跟着节奏轻轻敲击桌面。他没想到，一个生长在深宫的格格，能把草原的歌唱得如此传神，仿佛她本就是草原的孩子。他看着殿中央那个唱得投入的身影，水红色的旗装在灯火下泛着光，脸上带着毫无掩饰的笑容，眼睛亮得像草原上的星星——这样鲜活、坦荡的姑娘，就该在草原上自由奔跑，而不是被这宫墙困住。
永琪坐在席位上，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原本以为小燕子会出丑，没想到她不仅没丢人，还赢得了这么多掌声，尤其是萧陵羡看小燕子的眼神，充满了他从未有过的欣赏与惊艳，这让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他看着小燕子唱歌时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懂过她——他总想着让她学礼仪、守规矩，却忘了她最想要的，本就是这样无拘无束的快乐。
小燕子唱完最后一句，殿内再次陷入安静，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皇上笑得合不拢嘴，指着小燕子说：“好！好一个草原之歌！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有这样的本事！赏！”
太监很快端来赏赐，有金银珠宝，还有一匹上好的云锦。小燕子接过赏赐，对着皇上行了个礼，然后转头看向萧陵羡，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萧陵羡对着她竖起大拇指，眼里的赞赏毫不掩饰，小燕子的脸又红了，赶紧低下头，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紫薇拉着她的手，小声说：“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不过唱得真好，比那些格格的才艺有意思多了。”
小燕子得意地扬起下巴，偷偷看了一眼萧陵羡，心里甜滋滋的：“那是！我可是小燕子，怎么会让他们看笑话！”
令妃坐在席位上，看着小燕子受欢迎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阴翳。她原本想让小燕子出丑，没想到反而让她得了风头，还赢得了萧陵羡的好感，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她端起茶杯，掩饰住眼里的算计——看来，要想阻止小燕子，还得再想些办法才行。
宫宴还在继续，灯火依旧明亮，可殿内的气氛却因为小燕子的表演变得更加热烈。萧陵羡偶尔会看向小燕子的方向，目光里带着欣赏；小燕子也会偷偷回应他的目光，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而永琪，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的嫉妒与不安，像藤蔓一样悄悄滋长——他隐隐有种预感，自己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夜渐深，宫灯的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出一道道光影。畅音阁内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可一场关于爱情、选择与自由的风波，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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