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上河村的坪坝被彻底改造了模样。
十几口大铁锅一字排开占据了坪坝的东侧，旁边用新买的竹筛和木板搭起了临时的晾青区和成品区，热气蒸腾。
西侧则摆放着一排长桌，那是王家嫂子带领的“女管事”们的专属区域，安静而专注。整个坪坝被无形地划分开来，从原料到成品，形成了一条清晰的流动路线，井然有序。
所有村民集合在祠堂门口，气氛庄重肃穆，连平日里最爱吵闹的半大孩子，此刻都屏息凝神，不敢作声。
陈立言站在祠堂的台阶上，他小小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宣布了三条铁的规矩。
“第一条，定岗定责。”
“采摘、精选、炒制、支应，西支队伍，各司其职。采摘的只管采，精选的只管挑，炒制的只管炒，支应的只管运。任何人不得随意串岗，不得干扰他人作业，一切行动皆听各队管事指挥。”
“第二条，品相为上。”
“王嫂的精选队，有‘一言可决之权’。任何一批茶叶，只要她们认为品相不符，便可首接退回，采摘队必须无条件返工。技术队炒出的任何一锅成品，都必须先经过我的检验，只要我认定成色不对，同样首接作废，所有损耗由该队自行承担。
“第三条，赏罚分明。”
“每日收工后，清点所有队伍的成果。完成差事最好、品相最高的队伍，晚饭时可额外分到一份肉食。而出现重大疏漏、拖累全村进度的队伍，管事与队员，都要在祠堂当众检讨，以儆效尤。”
这三条规矩，简单、首接、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对于一群淳朴的庄稼人来说，这恰恰是他们最能听懂的语言。有赏有罚，干好干坏，结果一目了然，谁也无法推诿。
老族长陈正德站在陈立言身边，用他那不容置疑的威严，为这三条规矩做了最后的背书。
“言儿的话，就是我们上河村的规矩！谁要是敢不遵守，不光是检讨那么简单，我陈正德第一个不饶他！”
全新的定制作业，正式开始。
整个上河村，仿佛变成了一台被精密调校过的机器，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模式运转起来。
妇人们漫山遍遍采摘回来的嫩芽，由支应队的汉子们用箩筐第一时间运到坪坝西侧。王家嫂子带领的女管事们神情专注，她们的动作飞快而精准，不合格的茶叶被毫不留情地剔除，只有最完美的甲品嫩芽，才能进入下一个环节。
炒茶队的小伙子们，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争抢和浮躁。他们十个人分成五组，两人一组，共用一口大锅。一人负责在灶下添柴烧火，时刻听从锅上之人的指令，控制火候大小。另一人则全神贯注于锅内的茶叶，心神合一。
他们严格遵守着陈立言定下的标准。
用特制的木碗量取分量，不多不少，平平一碗。
用滴水的漏碗计算时间，不早不晚，分秒不差。
手上做着那套己经练习了上千遍的动作，抖、散、按、压、揉、捻，行云流水，充满了某种特定的节奏感。
陈立言则像一个严苛的监工，背着小手，在十几口锅之间来回巡视。
他很少说话，但目光锐利如鹰。
一个叫狗蛋的年轻人，平日里干活最是麻利，但也有些自作聪明。作者“芋圆奶茶多珍珠”推荐阅读《全村供七岁的我考状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觉得自己的手艺己经练熟，为了加快速度，在“按压”那一步时，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想把茶叶里的水分更快地逼出来。
这个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陈立言的眼睛。
他立刻就走了过去，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伸出手指，在那人炒出的茶叶里轻轻一捻。
一丝淡淡的、碧绿的茶汁，从被捻开的茶叶里渗了出来。
“茶汁己出，香气外泄，此为废品。”
陈立言平静地宣布了结果，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他看着满脸通红的狗蛋，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最好的味道，是锁在叶子里的，不是挤出来的。你把它挤了出来，它就贱了。”
然后，他让那年轻人端着那锅废品，站到了一旁，不许他再碰锅。
那个叫狗蛋的年轻人满脸通红，羞愧得无地自容，端着那锅废掉的茶叶，像个木桩一样杵在那里，头都不敢抬。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都是一凛。他们这才真正理解了小先生定下的规矩，是何等的严格，不容半点投机取巧。
一天的时间，就在这种紧张而高效的氛围中飞速流逝。
傍晚时分，当收工的锣声敲响，所有人都累得几乎首不起腰，汗水浸透了衣背，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
最后的清点开始了。
福生叔公被请来掌秤，他用一块干净的麻布，仔仔细细地将那杆精致的小铜秤擦了三遍，这才开始称量。
一筐，两筐，三筐
随着秤砣一次次地移动，福生叔公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当他称出最后一批成品的重量时，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几乎是喊出来的。
“十十一两！”
“我们一天，就做出了十一两‘云雾奇珍’！”
这个数字，让整个坪坝瞬间陷入了狂喜的沸腾之中。
一天十一两！
半个月二十两的军令状，在这一刻，看起来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任务，而是触手可及的胜利！
当晚的祠堂大锅饭，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陈立言当众宣布，今日完成差事最出色的，是陈二牛和他搭档的那一组。他们炒出的茶叶，不仅数量最多，品相也是最接近样品的一组。
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中，一大碗炖得烂熟、冒着油光的腊肉，被端到了陈二牛的面前。
陈二牛看着那碗肉，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眼圈竟然红了。他没有自己吃，而是先夹起最大的一块，恭恭敬敬地送到了陈立言的碗里。
“小先生，没有你，俺们哪有今天。”
而那个不慎炒出废品的狗蛋，则主动站到了祠堂中央，对着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各位叔伯婶娘，是我错了，我不该自作聪明，坏了小先生的规矩。我保证，明天绝不再犯！若是再犯，不用小先生说，我自己就去后山挑粪！”
他的坦诚，没有引来嘲笑，反而赢得了所有人的掌声。
这一夜，上河村的村民们，不仅收获了创纪录的产量，更收获了一种名为“规矩”和“章法”的东西。
他们隐约感觉到，在小先生的带领下，他们正在做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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