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夏天来得急,期末考最后一门的铃声刚落,教室里的吊扇就开始吱呀转得更欢了。晚晚把摊在桌上的数学练习册塞进帆布包,鼻尖还沾着早上妈妈塞给她的绿豆糕碎屑——那是特意蒸的,说“考完吃口甜的”。窗外的梧桐树影晃进来,落在她搭在桌沿的手腕上,像撒了把碎金。
“晚晚,走啊,去校门口喝冰粉!”后座的林小满拽着书包带喊她,发梢还沾着考试前夹的卡通发夹。晚晚应着,目光却不自觉扫过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牧野的座位还留着半本翻开的英语书,页角卷着,是他惯常的折法。昨天复习时他还说“这个短语我记了三遍,肯定考”,结果今天卷子上真的出现了,晚晚写答案时笔杆都在抖,像替他松了口气。
回家的路是条老巷,青石板缝里长着狗尾草,晚晚踢着石子走,书包带滑到胳膊肘也没察觉。巷口的杂货店还摆着老式的玻璃柜,里面堆着橘子糖和果丹皮,老板坐在门口摇蒲扇,见她过来喊:“晚晚,你妈订的西瓜搁这儿呢。”那西瓜圆滚滚的,绿皮上凝着水珠,晚晚抱着它往家走,胳膊勒出红印子也不觉得累——因为口袋里的手机正震着,是牧野的短信提示音,她特意设成了布谷鸟叫,比默认的“滴滴”声软很多。
进了家门,晚晚把西瓜往厨房台面上一放,就抱着手机钻进自己房间。空调没开——妈妈说“天还没热到那份上”,电扇吹着热风,她把凉席铺在地板上,盘腿坐上去,手指着诺基亚7260的粉色外壳。屏幕亮起来时,布谷鸟叫又响了一声,是牧野的新短信:“最后一门考得怎么样?我刚才在走廊看见你,想喊你又怕你急着回家。”
晚晚盯着“想喊你又怕你急着回家”这几个字,指尖忽然发烫。昨天傍晚他们一起在操场边背单词,牧野把自己的矿泉水拧开递过来,瓶身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手背,他说“你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太阳晒的?”,晚晚当时低头拨弄着校服下摆,没敢说其实是因为他的手碰到了自己的指尖。
她咬着嘴唇打字,删了又写:“还行,最后一道大题我用了你说的方法。”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她赶紧把手机贴在胸口——心跳得太快,像巷口卖棉花糖的老爷爷推的那种转炉,“嗡嗡”的。没过两分钟,布谷鸟又叫了,牧野回:“我就知道你行。对了,明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去看新上映的那部电影?”
晚晚的勺子刚插进西瓜,凉丝丝的甜汁溅在下巴上,她却忘了擦。屏幕上的字像会发光,“要不要去看新上映的那部电影”——上周她们班女生讨论过,是周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林小满说“听说结局超感人”,晚晚当时没说话,却偷偷把电影海报剪下来贴在笔记本最后一页,海报上的桂纶镁坐在钢琴前,裙子白得像云。
她的手指开始抖,回复的短信写了删删了写。先打“好啊”,觉得太急;改成“明天几点?”,又觉得太生硬;最后咬着嘴唇打了“好呀~”,还加了个波浪线——这是她跟牧野学的,上次他发“今天的云像不像你上次画的小鸭子~”,晚晚盯着那个波浪线笑了半小时。
发送之后,晚晚把手机放在凉席上,眼睛却一刻也离不开。电扇吹得窗帘晃起来,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小兽。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得惊人,像上次牧野递过来的热可可——他说“刚泡的,别烫着”,结果晚晚喝的时候还是烫到了舌头,眼泪都出来了,牧野慌得翻书包找纸巾,说“都怪我,应该吹凉点”,晚晚却偷偷笑了,因为他的耳朵红得像番茄。
过了十分钟,手机终于响了。晚晚扑过去抓,指尖碰到屏幕时才发现手心全是汗。牧野的短信:“明天上午十点,电影院门口见,我买好票。对了,你要不要吃爆米花?我记得你喜欢甜口的。”
晚晚对着手机笑出声,把短信翻来覆去看了五遍,连标点符号都没放过。她把手机放在枕头底下,躺下来盯着天花板,电扇的影子在墙上转圈圈,像牧野上次给她画的摩天轮。妈妈敲门进来送西瓜,见她蒙着被子笑,问:“晚晚,做什么美梦呢?”晚晚赶紧把被子拉到下巴,含糊说“没什么”,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电扇还响,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兔子。
第二天清晨的风是凉的,晚晚被鸟鸣叫醒时,窗外的天蓝得像牧野的钢笔水。她翻遍衣柜,把所有衣服都摊在床铺上——白色连衣裙是去年生日妈妈买的,领口有蕾丝花边;粉色T恤配牛仔短裤,是牧野说过“你穿这个显白”;还有那件浅蓝的衬衫,下摆扎进裙子里,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最后她选了白色连衣裙,搭配小白鞋,发梢别了个粉色发夹——那是牧野上个月送的,他说“路过精品店看见,觉得像你”。
镜子里的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晚晚对着镜子抿了抿唇,偷偷抹了点妈妈的润唇膏——透明的,带着桃子味,她怕妈妈说,就只涂了一点,嘴唇像沾了晨露的桃花。书包里装着她昨晚特意买的柠檬糖——牧野喜欢吃,说“酸得提神”,还有一瓶矿泉水,瓶身贴了张便利贴,写着“别喝冰的,伤胃”,是她昨天晚上贴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像刚学写字的小朋友。
走到电影院门口时,晚晚的手心全是汗。她攥着书包带抬头,看见牧野站在台阶上,穿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额前的碎发被风掀起一点。他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见晚晚过来,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星星落进了眼里:“晚晚,你来了。”
晚晚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她低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说:“我没迟到吧?”牧野笑着摇头,把手里的爆米花桶递过去:“甜口的,刚买的,还热乎。”桶身的纸壳上印着电影海报,桂纶镁的裙子和晚晚的一模一样,晚晚接过时,指尖碰到牧野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了一下,却看见牧野的耳朵也红了——跟上次递热可可时一样。
电影开场前,他们坐在候场区的塑料椅上。牧野掏出手机翻照片,说“你看,昨天我拍的晚霞”,屏幕上的天空是粉紫色的,像晚晚的发夹。晚晚凑过去看,闻到他身上的薄荷味洗衣粉——是她熟悉的味道,上次牧野帮她捡掉在地上的笔记本时,她就闻到过。电影院的灯突然暗下来,晚晚赶紧坐首,却听见牧野轻声说:“别怕,有我在。”
电影里的叶湘伦坐在钢琴前弹琴,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晚晚握着爆米花桶的手有点抖。牧野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像试探似的,见她没躲开,就慢慢握住了——他的手很大,很暖,裹着晚晚的小手,像握着一块温温的玉。晚晚的心跳得比电影里的钢琴声还快,她偷偷侧头看牧野,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睫毛很长,像蝴蝶的翅膀。
电影里湘伦说“我能遇见你己经是很不可思议了”,晚晚的鼻子有点酸。她想起上次感冒时,牧野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说“别冻着”,结果自己却打喷嚏打了一早上;想起复习时他把笔记本借她,上面写满了详细的笔记,最后一页还画了个小太阳,写着“晚晚加油”;想起考试结束那天,他在教室门口等她,递来一瓶冰镇可乐,瓶身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他说“考得好的话,我请你吃冰淇淋”。
电影散场时,太阳还挂在天上。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晚晚的手还被牧野握着,像握着一块舍不得松开的糖。巷口的梧桐树影里,有卖冰淇淋的小推车,牧野跑过去买了两支,香草味的给晚晚,巧克力味的给自己。晚晚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像牧野的短信,像昨天的西瓜,像所有关于夏天的美好。
走到晚晚家楼下时,牧野停下脚步。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小盒子——是淡蓝色的,上面系着丝带。“昨天路过精品店,看见这个,觉得你会喜欢。”他的声音有点轻,像落在花瓣上的风。晚晚接过打开,里面是条银色的手链,坠着个小月亮,月光石在阳光下闪着淡蓝的光。
“我帮你戴上?”牧野说。晚晚点头,伸出手腕,他的手指轻轻掠过她的皮肤,像羽毛拂过。手链刚好合适,像为她量身定做的。晚晚摸着小月亮,轻声说:“谢谢。”牧野笑了,露出小虎牙:“不用谢,只要你喜欢。”
风忽然吹过来,晚晚的连衣裙下摆飘起来,像朵绽放的白玫瑰。她踮起脚,轻轻抱了抱牧野——他的肩膀很宽,像小时候爸爸的肩膀,带着薄荷味的热气。牧野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回抱她,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像捧着易碎的玻璃。“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他说,“我有本漫画想给你看。”晚晚埋在他怀里点头,闻着他身上的薄荷味,觉得整个夏天都在怀里了。
晚上回家时,晚晚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她摸着手腕上的手链,翻着和牧野的短信。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像撒了把星星。妈妈端着绿豆汤过来,说:“晚晚,喝口汤凉凉。”晚晚接过,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像牧野的冰淇淋。她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和手链上的小月亮一模一样,忽然笑了——原来最甜的糖不是橘子糖,是喜欢的人给的;最暖的风不是电扇吹的,是他握着你的手时的温度;最美好的旧时光,是2006年的夏天,是电影院里的钢琴声,是他眼里的星星,是所有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电扇还在吱呀转着,晚晚把手机贴在胸口,听见里面传来布谷鸟叫——是牧野的新短信:“晚晚,今天很开心。”她笑着回复:“我也是。”然后把手机放在枕头底下,抱着它睡觉。窗外的蝉鸣很响,像在唱一首关于初恋的歌,晚晚闭着眼睛,梦见自己和牧野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晚霞染红天空,看风掀起校服衣角,看所有的旧时光,都变成了最甜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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