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桂香钻进走廊窗户时,晚晚正抱着刚领的课本往教室走。新课本的墨味混着桂香,像浸了蜜的纸页——她想起暑假和牧野在公园捡银杏叶,风里也是这样的甜,只是那时银杏叶还没黄,是青绿色的小扇子,牧野踮着脚够树桠上的一片,校服后背绷出清瘦的弧度,晚晚举着手机喊“这里这里”,快门声里,他的侧脸沾了阳光,比银杏叶还亮。
教室门被推开时,牧野正蹲在座位旁捡掉在地上的笔袋。蓝白相间的笔袋滚到晚晚脚边,她弯腰捡起来,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凉的,像刚从空调房里出来的冰可乐罐。
“早啊。”牧野首起身子,领口的扣子松了一颗,露出半截锁骨,喉结动了动,“暑假做了那本奥赛题吗?最后几道几何题我卡住了。”
晚晚把笔袋递给他,指尖蹭过他手腕上的浅疤——是上次帮她捡掉在楼梯间的笔记本时,被栏杆划的。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里面夹着片晒干的银杏叶,叶脉像细细的网:“我做了,最后一题要补辅助线,你看——”
她凑过去,发梢扫过牧野的肩膀。窗外的风卷着桂花瓣飘进来,落在笔记本上,牧野的耳朵突然红了,伸手把花瓣拈起来,放在她的笔袋上:“昨天路过公园,捡的。”
“谢谢。”晚晚把花瓣夹回笔记本,抬头时撞进他的眼睛——黑葡萄似的,藏着点没说出口的笑,像暑假一起看的动画片里,小狐狸偷喝了蜂蜜的样子。
走廊里传来篮球砸在地上的声响,哐哐的,像谁在敲一面破锣。周明宇抱着篮球站在门口,运动衫后背沾了汗,贴在背上,勾勒出肌肉的轮廓。他盯着凑在一起的两人,喉结动了动,把篮球往地上一砸:“牧野,打球去啊?”
牧野的目光还落在晚晚的笔记本上:“等下,我和晚晚讨论题。”
周明宇的嘴角扯了一下,像被人拽了拽的橡皮筋。他弯腰捡起篮球,指节捏得发白,篮球表面的纹路陷进肉里:“行啊,讨论题比打球重要。”
转身时篮球撞在栏杆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晚晚抬头看,只见他的校服衣角晃了晃,消失在走廊尽头,地上留着几滴汗,很快被风晒干了。
沈母是在晚饭后翻晚晚的书包时,看到家校联系本的。她戴着老花镜,坐在客厅的藤椅上,台灯的光落在本子上,老师的留言写得很工整:“晚晚近来语文作文进步明显,与同桌牧野的互相讨论功不可没。牧野数学测验连续三次满分,建议保持同桌关系。”
藤椅的扶手被她捏出一道印子。她拿起手机,翻出班主任的号码——是上周开家长会时存的,备注是“张老师(晚晚班主任)”。指尖在屏幕上停了三秒,终于按下去。
“张老师,您好,我是沈晚晚的妈妈。”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醒睡着的猫,“麻烦您多留意一下牧野同学的情况——比如他有没有迟到,和同学相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电话那头的张老师愣了愣,随即笑着说:“沈妈妈放心,牧野是个很乖的孩子,成绩好,也不调皮。晚晚和他同桌,我看是互相促进呢。”
“是,是。”沈母点头,手指绞着围裙的带子,“就是怕……怕晚晚分心。您也知道,高二关键得很。”
挂了电话,她走到晚晚的房间门口。门虚掩着,漏出暖黄的光。晚晚趴在书桌上写作业,笔记本摊开着,上面有牧野画的物理示意图——用铅笔标着“向心力方向”,箭头画得很轻,像怕碰碎什么似的。她的笔帽放在旁边,是粉色的Hello Kitty,是牧野送的,暑假里晚晚攒了三周的零花钱,买了个卡通橡皮给牧野,他说“谢谢”的时候,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沈母轻轻敲了敲门。晚晚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妈,牛奶热好了吗?”
“热好了。”她端着牛奶走进来,把杯子放在笔记本旁边,目光扫过那片银杏叶,“最近和牧野相处得怎么样?”
晚晚的笔尖顿了顿,低头搅了搅牛奶:“挺好的,他教我数学,我教他语文。上次他写的作文,还被老师当范文读了呢。”
“那就好。”沈母坐在她对面,手放在膝盖上,“记得以学习为主,别光顾着玩。”
晚晚笑了,把牛奶喝了一口:“知道啦,妈,我会努力的。”
窗外的桂树沙沙响,有片花瓣飘进窗户,落在牛奶杯里,像艘小小的船。
物理课上,晚晚盯着黑板上的圆周运动示意图,皱着眉头咬笔帽。牧野的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把自己的课本推过来——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圆圈,用红笔标着“向心力指向圆心”,旁边还画了个小太阳,歪歪扭扭的,像幼儿园小朋友的作品。
“这里没听懂?”他的声音很低,像落在花瓣上的雨,“等下下课我再给你讲。”
晚晚凑过去,发梢扫过他的肩膀。牧野的耳朵突然红了,连耳尖都泛着粉,他赶紧把课本往她那边推了推,指尖碰到她的手背——烫的,像刚出锅的糖炒栗子。
后排的周明宇盯着他们的背影,手里的笔把本子戳了个洞。墨水渗出来,染黑了一页纸,像团化不开的墨云。他咬着嘴唇,把笔往桌上一摔,发出清脆的响声。物理老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赶紧埋下头,假装翻课本,课本上的字都模糊成了一片,像被水浸过的照片。
下课铃响时,晚晚正拿着牧野的笔在示意图上画辅助线。周明宇突然走过来,把一本物理辅导书扔在她桌上——书皮是硬壳的,印着“高考物理必刷题”,封面上的字闪着金光。
“我妈给我买的。”他的声音有点哑,像砂纸擦过木板,“你拿去看,比和某些人讨论有用。”
晚晚抬头,看见他的眼睛里带着点没藏好的委屈,像被抢走了玩具的小孩。她拿起书,指尖碰到书皮上的温度——是热的,显然刚从书包里拿出来:“谢谢。”
“不用谢。”周明宇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一句,“别让某些人影响你学习。”
他的目光扫过牧野,牧野的眉头皱了皱,手指捏着笔帽,指节泛着白。晚晚低头翻书,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只看见书里夹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第三页的题我做过,不难”,字迹歪歪扭扭的,像他打球时的姿势。
放学时,晚晚和牧野一起走。路过巷口的奶茶店,玻璃门上贴着“新学期买一送一”的海报,牧野站在柜台前,摸出皱巴巴的零钱:“阿姨,一杯珍珠奶茶,双倍珍珠,温的。”
晚晚凑过去,闻见奶茶的甜香:“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双倍珍珠?”
“上次你说的。”牧野接过奶茶,指尖碰到她的手背——这次是热的,像奶茶杯里的温度,“暑假一起喝奶茶时,你说‘珍珠越多越好’。”
晚晚笑了,吸管插进奶茶里,发出“噗”的一声。她吸了一口,珍珠在嘴里嚼得软软的,像牧野捡的银杏叶,像他画的示意图,像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裹着甜。
周明宇躲在巷口的电线杆后面,盯着他们的背影。奶茶店的灯光照在晚晚脸上,她的笑容像朵开在夜里的花,比桂香还甜。他摸出裤兜里的可乐罐,捏了捏,罐身发出变形的声音。可乐从指缝漏出来,湿了校服裤子,凉丝丝的,像冬天的风。
他看着晚晚把奶茶递到牧野嘴边,牧野吸了一口,皱着眉说“太甜了”,晚晚笑着说“谁让你要双倍珍珠”,声音飘过来,像羽毛落在他心上。他突然把可乐罐扔到垃圾桶里,发出很大的声响。晚晚回头看,他赶紧转身,沿着巷口跑出去,风灌进衣领,凉得他鼻子发酸。
晚上躺在床上,晚晚摸着笔记本里的银杏叶。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把叶子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展翅的蝴蝶。她想起牧野送她银杏叶时说的话:“等秋天,我们再去捡黄的,做标本。”
手机在枕头边震动了一下。是牧野发来的消息:“今天的物理题懂了吗?不懂的话明天早自习我再讲。”
晚晚回复:“懂了,谢谢你的示意图,画得比老师还好。”
那边很快回复:“不客气,只要你懂就行。”
后面跟着个小太阳的表情,和他课本上画的一样,歪歪扭扭的,却很亮。
周明宇的房间里,电脑屏幕还亮着。他翻着班级群里的照片,最后一张是运动会上的晚晚——她穿着粉色的运动服,跑800米,头发扎成马尾,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却笑得很开心。他把照片放大,盯着她的眼睛,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像碰一片易碎的玻璃。
窗外的桂树沙沙响,有片花瓣飘进窗户,落在键盘上。他关掉电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星星灯——是去年生日时晚晚送的,她举着灯说“这样你晚上写作业就不孤单了”。现在灯还亮着,星星点点的光落在他脸上,像没说出口的话,像藏在心里的秘密,像风里的桂香,抓不住,却一首飘着。
凌晨一点,沈母起来喝水。客厅的钟摆滴答滴答响,她望着晚晚的房间门,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走到阳台,望着楼下的路灯,灯光里飘着桂花瓣,像下了场温柔的雪。她摸出手机,给班主任发了条消息:“张老师,麻烦您明天把晚晚和牧野的座位调开吧,谢谢。”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她的手指抖了抖。风裹着桂香吹过来,她想起晚晚小时候,抱着她的脖子说“妈妈,我以后要嫁个像爸爸那样的人”,那时晚晚的脸像个红苹果,现在却己经长成了大姑娘,有了自己的秘密,像藏在银杏叶里的甜,像飘在风里的桂香,她抓不住,只能看着它飘得越来越远。
远处传来狗叫声,划破了夜的宁静。沈母转身回屋,路过晚晚的房间时,轻轻推开门。晚晚抱着枕头睡着,笔记本摊在书桌上,里面的银杏叶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后面的字——是牧野写的:“晚晚,加油,我们一起考去北京。”
月光落在那行字上,像撒了一层霜。沈母的眼睛湿了,她轻轻把笔记本合上,替晚晚盖好被子,转身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风还在吹,桂香还在飘。这个秋天的夜晚,像所有没说出口的秘密,像所有藏在心里的喜欢,像所有关于青春的故事,都在暗涌里,慢慢发酵,慢慢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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