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三节课的铃声刚落,林晚晚就攥着铅笔盒往抽屉里塞——她想赶在张雅她们围过来之前离开教室。指尖碰到抽屉底部一张硬邦邦的纸,抽出来时,淡蓝色的便签纸蹭过指腹,上面用黑色水笔歪歪扭扭写着:“装什么清高,不就是成绩好点吗?”
窗外的梧桐叶飘进走廊,落在她脚边。晚晚抬头,后排的三个女生正抱着胳膊笑,张雅的发梢染着浅棕,是偷偷用妈妈的染发膏弄的,此刻正晃着肩膀冲她挑眉毛。她的喉咙突然发紧,把便签纸揉成一团,塞进校服口袋里,背起书包就往门口走。
“林晚晚。”
熟悉的声音从走廊那头飘过来。晚晚抬头,看见牧野靠在楼梯间的墙上,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领口敞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他的头发有点乱,应该是刚打完篮球,额角还挂着细汗,看见她时,眼睛弯了弯,像浸在温水里的月牙。
“跟我来。”他说着,转身往楼梯上走。晚晚盯着他的背影,校服下摆随着脚步晃了晃,露出半截麦色的腰——上次篮球比赛他撞在篮板上,腰上还青着一块,她偷偷给他塞过红花油。
楼梯间的墙皮脱落了大半,露出里面暗黄色的水泥,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着潮湿的粉笔灰味。牧野的脚步声很轻,晚晚跟着他往上走,指尖无意识地揪着书包带,心跳得比刚才被张雅嘲笑时还快。三楼转角的窗户上贴着褪色的“禁止吸烟”标语,晚晚路过时,看见玻璃里自己的影子:眼睛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刘海被风吹得来一撮。
“到了。”
牧野站在一扇铁锈色的门前,伸手推了推,门轴发出吱呀的长鸣,像老留声机里的唱词。晚晚跟着他跨进去,风卷着法国梧桐的叶子扑过来,落在她的脚边——是废弃的天台,水泥地面上裂着细小的缝隙,缝里长着几株狗尾草,顶端的穗子在风里晃。围栏上爬着葎草,绿色的卷须缠在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上,叶子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折射出夕阳的光,像撒了一把碎金。
“看那边。”牧野指了指远处,晚晚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学校的老槐树树冠像一团绿云,枝桠间挂着去年的旧鸟窝;操场的跑道上,几个男生正踢足球,白色的球滚过红色的塑胶地,扬起细小的灰尘;更远处是家属楼的阳台,挂着洗得发白的床单,在风里飘成波浪。
夕阳把天台山的一切都染成了橘红色。牧野靠在围栏上,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味硬糖,糖纸是透明的,裹着橙色的糖块,像小太阳。他剥糖纸时,指腹蹭过糖块,留下一道浅浅的指纹,然后把糖塞进晚晚手里:“我刚才看见张雅她们往你抽屉塞纸条了。”
晚晚的鼻子突然酸了。她攥着糖,指节泛白,糖纸在风里沙沙响。原来他看见了——刚才她蹲在抽屉前捡铅笔时,牧野正抱着篮球从走廊经过,校服的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的小痣。她以为他没注意到,可他不仅注意到了,还特意来找她。
“她们说我……说我故意不和她们一起吃饭,说我装文艺。”晚晚的声音发抖,眼泪砸在糖纸上,晕开一个小圆圈,“可我只是喜欢在图书馆读诗……上次我带舒婷的诗集去教室,张雅抢过去翻,说‘这破诗有什么好读的’,还把书摔在地上。”
牧野的手悬在半空,犹豫了一秒,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他的手有点粗,因为总打篮球,指腹有茧子,但很暖,像晒过太阳的棉被。“她们懂什么?”他说,声音里带着点少年的凶,“舒婷的诗是写给懂的人的,比如你——比如我。”
晚晚抬头,看见牧野的睫毛上沾着夕阳的光,像撒了一把金粉。她突然想起上周的语文课,老师读《致橡树》,她坐在第三排,手里转着铅笔,偷偷看牧野:他趴在桌上,笔帽咬在嘴里,眼睛盯着窗外的梧桐叶,可当老师读到“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时,他突然转过脸,正好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风里飘来橘子糖的甜香。晚晚拆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橘子的甜意漫开,像小时候爸爸带她去巷口的便利店买橘子汽水,汽水在玻璃瓶里冒泡,喝一口,喉咙里都是阳光的味道。
“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牧野突然问。
晚晚舔了舔嘴角的糖渣,说:“A大的中文系。”她的眼睛亮起来,像星星落进了眼里,“我爸爸以前是中学语文老师,他带我去图书馆,我坐在地板上读《致橡树》,阳光穿过窗户洒在书上,字里行间都是暖的。我想考A大,因为那里的图书馆有好多旧书,听说还有舒婷的签名本。”
牧野笑了,露出虎牙:“真巧,我想考A大的计算机系。”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几行代码,是用铅笔写的,有些地方被橡皮擦过,“我小时候爸爸送我一台旧电脑,我拆了又装,觉得代码像魔法——你看,这行是我昨天写的,能让电脑桌面出现一只会动的小猫。”
晚晚凑过去看,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但每一行都写得很认真。她的发梢扫过牧野的手背,痒得他心跳漏了一拍。夕阳照在纸条上,代码的笔画里都是光,像撒了一把碎钻。
“林晚晚。”牧野突然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点紧张,像第一次在篮球场上投三分时的样子,“我们一起考去A大吧。”
晚晚的呼吸停了一瞬。她抬头,看见牧野的脸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耳尖发红,眼睛里有她的影子——小小的,穿着蓝白校服,扎着马尾,手里攥着橘子糖纸。风卷着她的发梢,扫过他的下巴,痒得他忍不住动了动。
“好。”她用力点头,发梢扫过他的手背,“我们一起考A大。”
牧野的嘴角扬起来,像得了满分的孩子。他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又赶紧缩回来,像碰了烫人的糖:“那我们要拉钩。”
晚晚笑着伸出手,小指来,指甲剪得圆圆的,涂着透明的指甲油。牧野的小指勾住她的,他的手比她大一圈,像大人的手裹着小孩的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狗。”
风里飘来食堂的饭香,远处传来晚自习的预备铃。晚晚靠在围栏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天空从橘红变成粉紫,像被揉皱的绸缎。牧野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她犹豫了一下,慢慢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有点凉,因为刚吹了风,但很快就暖起来,像握了一块温玉。
“你知道吗?”晚晚说,声音轻轻的,像落在花瓣上的雪,“我小时候住在外婆家,外婆的院子里有棵橘子树,每年秋天,我都会爬树摘橘子,外婆在下面喊‘慢点儿’,橘子掉在地上,滚进草堆里,我找半天才能找到。”
牧野的拇指蹭过她的手背,像在摸一片柔软的叶子:“我小时候也爬过树——我家楼下有棵老槐树,我爬上去掏鸟窝,结果摔下来,胳膊擦破了皮,我妈追着我打,我跑到巷口的便利店,老板给我贴了创可贴,还送我一根橘子冰棒。”
晚晚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像两颗小珍珠。她想起上周的运动会,牧野参加1500米,跑最后一圈时,她举着写着“牧野加油”的牌子站在终点,牌子是用硬纸板做的,她用蜡笔涂了橙色的边框,像橘子糖纸。牧野冲过终点时,汗流浃背,却笑着接过她递的矿泉水,说:“刚才我跑的时候,看见你举着牌子,差点摔了。”
夕阳沉得更低了,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两棵并排生长的树。晚晚的头轻轻靠在牧野的肩膀上,他的校服上有洗衣粉的香味,混合着橘子糖的甜,像阳光晒过的被子。她听见他的心跳,咚咚的,像打鼓,和她的心跳叠在一起,变成一首温柔的歌。
“牧野。”她轻声喊他的名字。
“嗯?”
“你说,A大的秋天,是不是也有这么美的夕阳?”
牧野低头,看见她的发顶,旋着一个小小的发旋,像蜗牛的壳。他伸手,把她的发梢别到耳后,指尖蹭过她的耳垂,烫得她缩了缩脖子:“肯定有——比这还美。”
风里飘来图书馆的闭馆铃。晚晚从牧野的肩膀上抬起头,看见天台上的葎草在风里晃,叶子上的露水己经干了,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她掏出笔记本,翻到夹着银杏叶的那页,银杏叶是上周在操场捡的,边缘有点黄,像小扇子。她指着笔记本上的诗说:“你看,这是我写的:‘如果我们一起走到A大的秋天,我要在银杏树下读诗给你听,风把诗吹起来,落在你的肩膀上,像我们的约定。’”
牧野凑过去看,字是娟秀的,像她的人,每一笔都带着温度。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诗行,像碰易碎的梦:“等我们到了A大,我要给你编一个程序——输入‘林晚晚的诗’,屏幕上就会跳出银杏叶,飘满整个桌面。”
晚晚笑了,把笔记本合上,夹回书包里。她的手指碰到书包里的玻璃弹珠,是蓝色的,里面有星星,是上周在巷口的地摊上买的,五毛钱一个。她掏出来,塞进牧野的手里:“这是信物——等我们到了A大,你要把弹珠还给我,我要把它放在A大图书馆的窗台上,晒太阳。”
牧野攥着弹珠,感觉它在掌心里慢慢变热。弹珠的玻璃很透亮,能看见里面的星星,像晚晚的眼睛。他把弹珠放进校服口袋,拍了拍:“我明天给你带我的游戏卡带——《魂斗罗》的,我攒了三个月才买到的,你肯定喜欢。”
晚自习的铃声突然响了。晚晚抓起书包,往天台门口跑,跑到门口时,她转过脸,头发被风掀起,露出耳后的小痣:“明天早自习,我给你带橘子味的牛奶!”
牧野靠在围栏上,看着她的背影,校服的裙摆晃成小波浪。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弹珠,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橘子糖,糖己经化了一点,沾在指腹上,甜得像她的笑。
夕阳完全沉下去了,天空变成了粉紫色,像晚晚的蝴蝶结。牧野站在天台上,望着晚晚消失的方向,听见教室里传来张雅的笑声,但他不在乎——他有晚晚的约定,有A大的梦,有橘子味的糖,有蓝色的弹珠,有写着诗的笔记本。
风里飘来晚晚的声音,像落在耳边的诗:“牧野,我们要一起考A大哦!”
牧野对着风喊:“一定!”
天台上的葎草还在晃,叶子上的星星己经升起来了。远处的老槐树上传来鸟叫,像在唱关于青春的歌。牧野转身,往教室走,口袋里的弹珠硌着他的腿,像晚晚的手,像他们的约定,像不会醒的梦。
第二天早自习,晚晚抱着橘子味牛奶走进教室,看见牧野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魂斗罗》的卡带,卡带的封皮有点旧,但很干净。他看见她,眼睛亮起来,像星星落进了眼里:“牛奶呢?”
晚晚把牛奶放在他的桌上,牛奶盒上凝着水珠,沾湿了他的课本。她笑着说:“热的——我早上在食堂排队买的,差点迟到。”
牧野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橘子的甜意漫开,像昨天的夕阳。他从口袋里掏出弹珠,放在她的手心里:“等我们到了A大,我要把这个弹珠挂在宿舍的窗户上,每天看它晒太阳。”
晚晚攥着弹珠,看见窗外的梧桐叶飘进来,落在她的课本上。她抬头,看见牧野的睫毛上沾着阳光,像撒了一把金粉。她想起昨天的天台,想起夕阳下的约定,想起他说“我们一起考A大吧”,嘴角扬起微笑。
张雅从走廊经过,看见他们,皱了皱眉头,但晚晚不在乎。她有牧野,有A大的梦,有橘子味的牛奶,有蓝色的弹珠——这些都是她的铠甲,能挡住所有的流言蜚语。
上课铃响了。老师抱着课本走进教室,晚晚翻开语文书,看见书里夹着一张橘子糖纸,糖纸是透明的,裹着昨天的甜意。她轻轻摸了摸糖纸,想起牧野的手,想起天台的夕阳,想起那句“一起考A大吧”,然后低头,在课本上写下:“我们的约定,像橘子糖一样甜,像夕阳一样暖,像A大的秋天一样,永远不会结束。”
窗外的梧桐叶飘进来,落在她的课本上,像一片小小的约定。晚晚抬头,看见牧野正望着她,眼睛里有夕阳的光,有她的影子,有他们的未来。
风把课本吹起来,翻到《致橡树》那页,诗行在风里晃:“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晚晚笑了,把梧桐叶夹进课本,像夹进一个关于青春的秘密。她知道,他们会一起走到A大的秋天,会在银杏树下读诗,会在图书馆里编程序,会在夕阳下牵手,会把所有的约定,都变成现实。
因为他们是林晚晚和牧野,是要一起考A大的人,是彼此青春里最甜的糖,最暖的夕阳,最亮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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