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裹着洋槐花的甜香钻进教室窗户时,林晚晚正踮着脚擦黑板。她的马尾辫晃啊晃,扫过肩膀上的帆布书包——那书包是去年生日妈妈买的,藏青色,边角己经磨得起了毛,她用彩色丝线在破洞处绣了朵歪歪扭扭的太阳花。
“哎你看,林晚晚又在
擦黑板了,说不定是等沈牧野来夸她呢。”
“就是就是,昨天我还看见他们一起去图书馆,沈牧野帮她拎书包,那样子——”
底下的窃窃私语像细小的针,顺着晚晚的后颈扎进去。她的手顿了顿,粉笔灰落进领口里,痒得她想咳嗽,却又硬生生憋住。黑板擦在黑板上蹭出刺耳的响,她盯着自己写的“每日一题”,三角函数公式歪歪扭扭,像被揉皱的纸。
早读铃响的时候,沈牧野抱着篮球从走廊跑过来。他的校服外套敞着,里面是件洗得发白的蓝白条纹T恤,额头上挂着汗,发梢滴着水——显然是刚打完早球。他路过晚晚座位时,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铅笔盒,那是个印着Hello Kitty的铁皮盒,盒盖里夹着张便利贴,写着“今天要交数学作业”。
“早啊。”他压低声音笑,虎牙露出来,像春天刚冒芽的嫩叶子。
晚晚赶紧低头,耳朵尖发烫。她摸出铅笔盒里的橘子味硬糖——那是昨天沈牧野塞给她的,说“做题困的时候吃这个,比咖啡管用”——糖纸是橘色的,阳光照上去泛着蜜色的光。
第一节课是数学。张老师抱着教案进来,目光扫过教室最后一排的沈牧野,又落到晚晚身上,眉头微微皱了皱。晚晚的手心立刻冒了汗,她捏着笔,指甲盖掐进掌心——昨天张老师找她谈话,说“最近年级里有些风言风语,你是班干部,要注意影响”。
“林晚晚,你来解这道题。”张老师突然点她的名。
晚晚站起来,腿有点软。她盯着黑板上的三角函数题,脑子一片空白——那道题明明是昨天晚上她和沈牧野一起讨论过的,他说“用辅助角公式更快”,她还在错题本上画了个小太阳标注。可现在,那些公式像被风吹走的纸片,飘得无影无踪。
“坐下吧。”张老师的声音里带着失望,“沈牧野,你来讲。”
沈牧野站起来,他的校服裤管卷着,露出脚踝——他总说裤脚太长影响打球。他走到黑板前,粉笔在黑板上划出道道白痕,声音清晰:“先把sinx和cosx合并,用a sinx + b cosx = √(a2+b2) sin(x+φ),然后求值域……”
晚晚望着他的背影,阳光从窗户斜斜切进来,把他的影子投在黑板上,像棵正在生长的树。她突然想起上周六的下午,他们在图书馆角落的桌子上做题。沈牧野的笔帽丢了,用橡皮圈扎着笔杆,写着写着突然笑:“你看你画的太阳,像不像包子?”她凑过去看,错题本上的小太阳果然圆滚滚的,边缘还沾着铅笔灰。
“林晚晚!”同桌小棠的胳膊肘撞了撞她,“你发什么呆呢?”
晚晚回过神,发现全班同学都在看她。沈牧野己经坐回座位,正转头看她,眼里带着点担心。她赶紧埋下头,盯着课本上的例题,可那些字全变成了模糊的影子,像一群张着嘴的小虫子,在纸上爬来爬去。
放学的时候,晚晚故意磨磨蹭蹭。她收拾书包的动作很慢,把铅笔一根一根塞进笔袋,把课本按大小叠好——其实她的书包里只有三本书:数学、语文、英语,还有那个淡蓝色的错题本。小棠站在门口喊她:“晚晚,走啊!”她摇头:“我还有题没写完,你先走吧。”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晚晚坐在座位上,摸着错题本的封皮——那是沈牧野送她的,去年圣诞节,他说“你的错题本快用完了,这个给你”,封皮上贴着星星贴纸,是他攒了一个月的零食包装纸剪的。她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沈牧野的字:“学霸的错题本,要越写越薄哦~”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晚晚抬头,看见沈牧野倚在门框上,篮球挂在肩膀上,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他的头发还是湿的,发梢滴着水,滴在走廊的瓷砖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还没走?”他走进来,坐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刚才上课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晚晚咬着嘴唇,突然想起早上听到的那些话。她把错题本翻到昨天的那页,指着那道三角函数题:“我明明会做的,可是刚才突然忘了……”
“没事。”沈牧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很轻,像摸一只受惊的小猫,“张老师就是吓吓你,再说了,谁没忘过题啊?我上次考物理还把公式写反了呢。”
他从书包里掏出罐橘子味汽水——是晚晚最喜欢的,学校门口便利店卖两块五一罐——拉环“啪”的一声响,气泡涌出来,溅在他的手背上。他把汽水推给晚晚,自己捏着另一罐荔枝味的,说:“喝这个,甜的,心情会好。”
晚晚捧着汽水,冰凉的罐子贴在脸上,把发烫的脸颊降温。她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新叶是嫩绿色的,像刚剥壳的豌豆。风卷着一片洋槐花飘进来,落在她的课本上,花瓣是雪白色的,带着淡淡的香。
“他们说……”她小声开口,声音像被揉皱的纸,“说我们谈恋爱。”
沈牧野的手顿了顿。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那是双白色的运动鞋,鞋边沾着篮球场上的泥土——然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星子落进了眼里:“那我们有没有?”
晚晚摇头,耳朵尖红得要滴血。
“那不就得了。”他笑起来,虎牙亮晶晶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妈说的。”
晚晚也笑了。她吸了口汽水,橘子味在舌尖炸开,甜得她眯起眼睛。她想起昨天沈牧野说要教她打篮球,说“女生打蓝球很帅的”,还说要给她买个粉色的篮球——其实她根本不想打篮球,可她愿意听他说。
可这份安心没维持多久。
周三下午,晚晚去厕所的时候,听见隔间里有人说话。
“你知道吗?林晚晚和沈牧野昨天一起去超市了!我看见他们买了冰淇淋,还是巧克力味的!”
“真的?我还听说他们周末一起去公园了,手拉手!”
“切,林晚晚不就是成绩好吗?装什么清纯,肯定是想勾搭上沈牧野……”
晚晚的手紧紧攥着书包带,指甲盖掐进掌心。她盯着厕所的墙面——墙面上有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写着“林晚晚是狐狸精”“沈牧野和林晚晚谈恋爱”,那些字像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进她的眼睛里,疼得她眼泪掉下来。
她扑过去,用袖子擦墙上的字。粉笔灰蹭在她的校服袖子上,留下一道一道的白痕。她擦得很用力,手臂发酸,可那些字反而越擦越明显,像刻在墙上的刺,扎进她的心里。
“晚晚?”
熟悉的声音传来。晚晚抬头,看见沈牧野站在厕所门口,篮球挂在肩膀上,表情有点慌。他的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里面的T恤沾着篮球印,像朵灰色的云。
“你怎么了?”他走进来,伸手想碰她的肩膀,又缩回手——怕她嫌脏。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是橘子味的,包装纸上印着Hello Kitty——那是他早上在便利店买的,特意选了晚晚喜欢的味道。
晚晚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纸巾上的橘子味钻进鼻子里,她想起昨天沈牧野给她的糖,想起他说“别在意别人的话”,想起他笑起来的样子。
“他们在墙上写……”她抽抽搭搭地说,手指指着墙面。
沈牧野的脸色沉下来。他盯着墙上的字,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从口袋里掏出块橡皮——是晚晚送他的,印着哆啦A梦——蹲下来,用力擦墙上的粉笔字。橡皮屑掉在地上,像细小的雪。
“好了。”他站起来,手背蹭了蹭额头,橡皮灰沾在脸上,像只小花猫,“擦干净了,看不见了。”
晚晚望着他的脸,突然笑了。她掏出自己的纸巾,踮起脚擦他脸上的灰:“你变成小花猫了。”
沈牧野的耳朵立刻红了。他挠着头,笑出声:“你才是小花猫,眼泪还没擦干净呢。”
他们走出厕所的时候,夕阳正落下去。天空是橘红色的,像被揉碎的橘子糖。学校门口的梧桐树影里,站着个穿藏青色连衣裙的女人——是沈母。
沈母的手里提着个菜篮子,里面装着排骨和青菜,排骨上的血水滴在塑料袋上,形成暗褐色的印子。她的眉头紧紧皱着,眼角的细纹比平时深,像被揉皱的纸。
“牧野。”她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冷。
沈牧野的笑立刻僵在脸上。他把篮球往身后藏了藏,低头喊:“妈。”
晚晚赶紧打招呼:“阿姨好。”
沈母看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个淡淡的笑,可眼睛里没有温度:“晚晚啊,回家吧,你妈妈该担心了。”
晚晚点头,背起书包往校门口走。她走了几步,回头看——沈母正站在沈牧野面前,手里的菜篮子晃了晃,排骨的血水滴在地上,形成小小的圆圈。沈牧野低着头,肩膀垮下来,像棵被风吹弯的小树苗。
那天晚上,晚晚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她的铅笔盒打开着,里面躺着沈牧野送她的橘子味糖,糖纸己经被她抚平,夹在错题本里。窗外的月亮升起来,银白的光洒在课本上,她盯着数学题,可脑子里全是沈母的脸——那种皱着眉的样子,像块石头压在她的心上。
“晚晚,喝牛奶。”妈妈端着杯子进来,热牛奶的香气飘满房间。
妈妈的手抚过她的头发,指腹带着肥皂的清香——是她常用的柠檬味肥皂。晚晚突然扑进妈妈怀里,眼泪打湿了妈妈的围裙:“妈妈,他们说我和沈牧野谈恋爱……阿姨也不高兴了……”
妈妈抱着她,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傻孩子,你和沈牧野做了什么吗?”
晚晚摇头:“我们只是一起做题,一起讨论问题……”
“那就没关系。”妈妈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像春天的风,“别人说什么是别人的事,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就不用怕。”
她从口袋里掏出张便利贴,上面写着“身正不怕影子斜”——是妈妈的字,钢笔字写得端端正正。她把便利贴贴在晚晚的错题本上,说:“贴在这里,每天看一遍,就不会怕了。”
晚晚捧着便利贴,眼泪又掉下来,可这次是暖的。她想起沈牧野说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想起妈妈的话,想起那罐橘子味汽水,想起洋槐花的香。
第二天早自习,晚晚走进教室的时候,看见沈牧野坐在最后一排。他的校服外套规规矩矩地扣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面前摆着数学课本,上面放着个粉色的篮球——是他昨天说要给她买的。他看见晚晚进来,眼睛亮起来,举起手里的橘子味糖,糖纸在阳光下发着光。
晚晚走过去,接过糖。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拆开糖纸,橘子味在舌尖散开。她望着沈牧野,他正对着她笑,虎牙亮晶晶的,像星子落进了眼里。
窗外的风卷着洋槐花飘进来,落在她的课本上。她翻开错题本,看见妈妈贴的便利贴,看见沈牧野写的字,看见自己画的小太阳。那些流言像被风吹走的云,慢慢散了,剩下的只有甜的橘子味,和春天的香。
第三节课间,小棠跑过来,拽着晚晚的胳膊:“哎你知道吗?昨天沈牧野把厕所墙上的字擦干净了!他还跟班主任说了,班主任今天早上在班会课上说‘不要传播不实谣言’!”
晚晚的心脏跳得很快。她望着最后一排的沈牧野,他正和男生们讨论篮球比赛,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发梢泛着金红色的光。他突然转头,看见晚晚在看他,笑了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晚晚也笑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橘子味糖,糖纸己经被揉皱了,可味道还是甜的。她想起妈妈的话,想起沈牧野的笑,想起春天的风,想起洋槐花的香。
那些流言,像冬天的雪,终会融化在春天的阳光里。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放学的时候,沈牧野追上晚晚。他的篮球挂在肩膀上,校服外套又敞开了,里面的蓝白条纹T恤露出来。他从书包里掏出个小盒子——是个印着星星的笔记本,封皮是淡蓝色的,和晚晚之前的错题本一样。
“给你的。”他挠着头笑,“昨天我妈说,错题本要越写越薄,所以我再给你买个新的。”
晚晚接过笔记本,指尖碰到他的手——他的手很烫,像夏天的太阳。她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沈牧野的字:“学霸的新错题本,要继续加油哦~”后面跟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像个包子。
“谢谢。”她小声说,耳朵尖发烫。
沈牧野笑了。他指了指学校门口的梧桐树:“明天下午,我教你打篮球吧?就我们俩,没人会说的。”
晚晚点头。她望着他的眼睛,里面有星子,有阳光,有春天的风,有她的影子。
风卷着洋槐花飘过来,落在她的发梢。她闻着花香,尝着橘子味的糖,听着沈牧野的笑声,觉得春天的阳光,比任何时候都暖。
那些流言,终会被风吹散。而他们的旧时光,会像橘子味的糖,永远甜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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