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西月末像浸在橘子汽水罐里的黄昏,风裹着老槐树的碎花香往人衣领里钻。晚晚坐在操场看台上第三排的水泥台阶上,校服裙角铺成浅蓝的云,膝盖上摊着本没翻页的《简·爱》——书页被风掀起又落下,她的目光早跟着场中央那道白影绕了三圈。
“又看傻了?”温念慈的指尖戳她胳膊,橘子味汽水罐在手里转得哗哗响,“口水都要流到课本上啦。”
晚晚猛地回神,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手指抠着校服衣角的珍珠扣:“才、才没有……我在看章节标题。”话没说完,目光又不受控地飘回去——场中央的牧野正弯着腰运球,白色球服的11号号码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腹绷着的淡青色血管。他的发梢沾着汗,阳光下像撒了把碎金,运球时手腕翻出漂亮的弧度,像她上次在少年宫看的钢琴演奏会,琴键落下去时的轻盈。
“啪”的一声,牧野突然变向,晃过对方的防守球员,右脚蹬地跃起——晚晚的心跳跟着提起来,攥着课本的手不自觉收紧。他的右手举过头顶,篮球在指尖转了个极小的圈,随后手腕一压,球擦着篮网落进筐里,发出清凌凌的“刷”声。场边的男生们吹起口哨,牧野落地时转了半个圈,目光像装了定位器似的,精准撞进晚晚的眼睛里。
他笑了。嘴角先来,露出左边的小虎牙,然后抬起右手,手指卷着球衣下摆蹭了蹭额头的汗,再轻轻挥了挥。晚风把他的声音送过来:“看清楚没?”
晚晚的喉咙发紧,像是吞了颗没化开的水果糖。她赶紧扬起手,手腕有点抖,连指尖都泛着热:“看、看清了!”话出口才发现自己喊得太大声,旁边几个女生投来好奇的目光,她立刻缩回脖子,把脸埋进课本里——可课本上的字全成了模糊的影子,只有牧野的笑容在眼前晃,比操场边的夕阳还亮。
温念慈在旁边笑出了声,用汽水罐碰了碰她的胳膊:“刚才是谁说‘才没有看傻’?耳朵都红到脖子根啦。”晚晚捂着脸闷声说:“你再笑我就不理你了。”可指缝里漏出的目光还在往场中央飘——牧野正弯腰捡球,球服后背印着的“11”号被汗浸得有点深,像她笔记本里夹着的那片银杏叶,边缘泛着温柔的褐。
脚边的橘子味汽水罐凝着细密的水珠,晚晚摸了摸,罐身凉得硌手。这是她早上特意绕去校门口的便利店买的——上周牧野说过,“橘子味汽水像春天的风”,她记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用荧光笔圈了三层。温念慈凑过来喝了一口,皱着眉吐舌头:“太甜了,像含了块水果糖。”晚晚小声说:“他喜欢甜的。”话音刚落,耳尖又烧起来——原来有些话不用经过大脑,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中场休息的哨声吹响时,晚晚的手指正绞着课本的书脊。她看着牧野接过队友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然后转身往看台走——他的步伐有点急,白色球服下摆晃啊晃,像只振翅的白蝴蝶。晚晚突然慌了,赶紧低头整理裙摆,却听见温念慈撞了撞她的肩膀:“喂,有人找你。”
“给你。”熟悉的声音落在头顶,带着点喘。晚晚抬头,看见牧野的下巴还沾着汗,发梢滴着水珠,手里攥着瓶矿泉水——瓶身裹着他的体温,像个小暖炉。她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烫得赶紧缩了缩——那温度像春天的阳光晒过的棉被,像她藏在抽屉里的红豆饼,像所有她能想到的、温柔的东西。
“谢、谢谢。”晚晚的声音像蚊子叫,手指攥着矿泉水瓶,指节泛着白。牧野蹲在她旁边的台阶上,膝盖上还沾着操场的草屑:“刚才的球……进得怎么样?”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揉碎了星星,晚晚盯着他的睫毛,突然忘了怎么说话,只一个劲点头:“好、好看。”
“那下次……我再进给你看?”牧野往前凑了凑,风把他身上的柠檬洗衣粉味吹过来,混着点汗味,晚晚觉得鼻子有点痒,心跳得像操场边的老挂钟——“滴答、滴答”,每一声都撞在胸口。她刚要说话,温念慈突然站起来,把汽水罐塞进她手里:“我去买冰淇淋,要香草味的还是草莓味?”晚晚还没反应过来,她己经蹦蹦跳跳地跑下看台,临走前冲牧野挤了挤眼睛。
台阶上只剩他们两个。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牧野的影子叠在晚晚的影子上,像两棵靠在一起的小树苗。晚晚盯着矿泉水瓶上的标签——农夫山泉的红色商标,被牧野的手攥得有点皱,她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牧野帮她捡掉在地上的书,手指也是这样,带着点温热的粗糙。
“你……每天都来吗?”牧野的声音轻轻的,像落在花瓣上的雨。晚晚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白色的回力鞋,鞋边沾着点操场的红土:“嗯……反正下午没课。”其实她每天都提前半小时来,把看台第三排的台阶擦干净,因为牧野说过“第三排的视野最好”。她没说出口,只是把矿泉水瓶贴在脸颊上,那温度顺着皮肤渗进心里,像喝了口温热的蜂蜜水。
牧野突然笑了,伸手碰了碰她的耳尖:“我知道。”晚晚的耳尖瞬间烧起来,像被晒了一下午的番茄。她抬头,看见牧野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带着点慌乱的影子。“我每次进球……都在找你。”他的声音更低了,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上次你没来,我打了半场就下场了,他们说我心不在焉。”
晚晚的喉咙发紧,突然想起上周三——她发烧了,躺在宿舍的床上,迷迷糊糊间听见温念慈说“牧野今天一首在看看台”。原来他真的在找她。她攥着矿泉水瓶,突然鼓起勇气说:“那……那我以后每天都来。”话音刚落,牧野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力度很轻,像怕碰碎什么珍贵的东西:“一言为定?”
远处的上课铃突然响了,惊飞了树上的麻雀。牧野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伸手扶晚晚:“我送你回教室。”晚晚把手放进他的手里——他的手掌很大,裹着她的手,像裹着块刚烤好的红薯。他们沿着跑道走,风里的槐花香更浓了,晚晚的裙角被风吹起来,牧野伸手帮她按住,手指碰到她的腰,像触电似的缩了缩,却还是轻轻按住:“小心走光。”
晚晚的脸发烫,低头看着他们交叠的手——她的手很小,被牧野的手包着,指甲上还留着上周涂的粉色指甲油,是温念慈帮她涂的,说“这样牧野会注意到”。原来他真的注意到了,因为牧野突然说:“你的指甲……很好看。”晚晚的耳尖又红了,小声说:“温念慈帮我涂的。”
“那……下次我帮你涂?”牧野的声音里带着点试探,晚晚抬头,看见他的耳尖也红了,像朵待放的桃花。她刚要说话,教室的方向传来温念慈的喊声:“晚晚!冰淇淋要化啦!”牧野笑着松开手,指了指教室:“快去吧,不然冰淇淋真化了。”
晚晚抱着矿泉水瓶往教室跑,跑到一半突然回头——牧野还站在跑道上,白色球服在夕阳下泛着金,他朝她挥手,像刚才进球时那样。晚晚也挥挥手,矿泉水瓶在手里晃啊晃,瓶身的温度还留在手心,像牧野的温度,像春天的温度,像所有关于初恋的、最甜的温度。
回到教室时,温念慈正举着冰淇淋冲她笑,香草味的奶油沾在嘴角:“怎么样?他有没有说什么?”晚晚把矿泉水瓶放进书包,指尖摸着瓶身的皱痕,突然笑了:“没、没说什么。”可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整个春天的星星——书包里的笔记本里,夹着牧野上次打球时掉的球服线头,浅白色的,沾着点草屑;还有她昨天塞在老槐树洞里的小纸条,写着“希望牧野能喜欢我”。
放学时,晚晚沿着操场走,风里还留着牧野的味道。她摸了摸书包里的矿泉水瓶,温度己经凉了,但她记得那种温热的触感,记得牧野的笑容,记得他说“下次我再进给你看”。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踩着自己的影子走,嘴里哼着上周学的歌——“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歌声飘在风里,像裹着橘子味的汽水,像所有关于旧时光的、最温柔的秘密。
晚上躺在床上,晚晚抱着矿泉水瓶,把脸贴在瓶身上——虽然凉了,但她好像还能闻到牧野的味道。她打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2006年4月23日,晴。牧野给了我一瓶温热的矿泉水,瓶身有他的体温。他说,下次再进球给我看。”写完,她把矿泉水瓶放在枕头边,关了灯——黑暗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操场边的老挂钟,像牧野的运球声,像所有关于初恋的、最甜的回响。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矿泉水瓶上,泛着淡银的光。晚晚缩在被子里,想起牧野的笑容,想起他的手,想起他说“下次我帮你涂指甲”,突然笑了——原来初恋就是这样啊,像春天的风,像橘子味的汽水,像一瓶带着体温的矿泉水,温温的,甜甜的,藏着所有说不出口的心事,在旧时光里,慢慢发酵成最香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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