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绘制出第一张强化火焰符后，李阳像是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不再盲目地尝试，而是完全沉浸在了墨师所展示的那种思维方式里——将符箓视为一个精密的灵力工程结构，而非某种神秘不可知的图腾。
他的石桌上，废符依旧堆积如山，但旁边用来记录的草纸也越来越多，上面画满了各种分解的符文结构、灵力流向箭头、以及密密麻麻的标注和猜想。
“聚能环第三节点灵压超载，结构脆化……” “主脉灵力流速提升两成，分流效率不足……” “尝试在爆点前增加微型缓冲结构，失败，引发提前衰竭……” “借鉴‘清风符’的涡流引导，应用于火灵力压缩，部分成功，稳定性待提升……”
他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忽略了工坊里另一个人的存在。饿了就吃灰衣人准时送来的食水，累了就打坐恢复，灵力精神力稍有恢复就立刻投入下一次试验。那股拼命的劲头，比他前世连续加班赶项目时还要疯狂数倍。
墨师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熔炉旁或是那张巨大的兽皮图纸前，偶尔会起身在工坊里踱步，收集一些材料，或者处理一些半成品的法器构件。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李阳那个角落，看着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因一次微小的突破而眼神发亮的样子，却从未出言打扰。
首到李阳又一次遇到了瓶颈。
他发现自己对单一符文的改进似乎达到了一个极限。基于基础火球符的结构，无论他如何优化节点、调整灵压，其威力的提升和稳定性的控制都变得极其困难，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天花板压在那里。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需要耗费海量的材料和心神去试错。
他盯着面前一张刚刚因为结构过于复杂而自燃报废的符箓，眉头拧成了疙瘩。问题出在哪里？是基础符文本身的潜力到头了？还是他的思路错了？
“遇到墙了？”清冷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
李阳抬起头，发现墨师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桌旁，正低头看着他那些画得乱七八糟的记录草纸。
“……是。”李阳有些沮丧地承认，“好像……改不动了。基础结构就那样，再折腾也变不出花来。”
墨师伸出两根手指，拈起那张记录着最新失败尝试的草纸，扫了一眼上面那个被添加了数道冗余结构、变得臃肿不堪的符文草图。
“蠢。”她毫不客气地评价道，“谁告诉你，符箓一定只能有一个符文？”
李阳一愣。
墨师将草纸丢回桌上，手指在空中再次勾勒出那幅立体的基础火球符灵络图。
“单个符文，就像一个单独的零件。它的性能有极限。”她的手指点在那复杂的灵络图上，然后，轻轻向旁边一划！
灵光闪烁间，又一个完全相同的基础火球符灵络图被复制了出来，与第一个并排列置。
“但是，”墨师的手指在两个灵络图之间快速点动，灵光流转，瞬间在两个独立的结构之间构建出数道纤细而闪亮的连接通道，将它们完美地耦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更大、更复杂、也更稳定的复合灵能结构！
“如果你把多个相同或不同的符文，通过特定的‘灵纹矩阵’进行并联、串联乃至混联，它们就能突破单体极限，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甚至产生质变。”
李阳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呼吸都几乎停止。他看着空中那个由两个基础符文构成的、散发着明显更强更稳定波动的复合结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阵列！并联！矩阵！
这他妈不就是电路设计里的基本思想吗？！单个晶体管性能有限，但组合起来就能形成强大的集成电路！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居然一首傻乎乎地在跟一个基础符文死磕！
巨大的兴奋感瞬间冲垮了之前的沮丧，他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奔起来！如果基础火球符可以并联，那避尘符呢？清风符呢？如果不同功能的符文组合呢？会不会产生新的效果？灵纹矩阵该如何设计？耦合接口的灵力阻抗怎么匹配？能量传输损耗如何降低？
无数的问题和灵感喷涌而出，让他激动得手指都有些发抖。
墨师看着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和那副豁然开朗、恨不得立刻扑上去试验的模样，面纱下的嘴角似乎又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她散去空中的灵光图，转身欲走。
“等等……墨师！”李阳急忙叫住她，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兴奋，“那……那如果我想批量制作……呃，我是说，提高绘制这种复合符箓的效率，有没有什么……”
他想到了流水线生产。符文可以组合，那绘制过程是不是也可以分解？由不同的人完成不同的部分？或者用工具辅助？
墨师脚步停住，侧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从结构思维跳跃到了生产思维。
“修真百艺，殊途同归。”她淡淡地说，“炼丹有君臣佐使，分工协作；炼器有锻胚、淬火、附阵、开光，各司其职。制符为何不可？”
她走到中央工作台，拿起一个她之前正在处理的东西——那不是一个完整的法器，而是一个结构精巧、布满细密凹槽和导灵线的青铜底座，上面镶嵌着几块可以旋转调节的玉质模块。
“这是‘摹印台’的基座。”她将其展示给李阳，“选定基础符文模板，调整灵纹笔触的深浅、灵压大小、绘制速度，它可以辅助复制出标准化的基础符文部件。省却重复劳作的精力消耗，让你能更专注于核心的‘链接矩阵’设计与绘制。”
她又指向工坊一角堆放的一些半成品零件：“那边是‘聚灵针’，可以预先储存稳定灵力，代替制符者持续供能，减少自身消耗和波动干扰。还有‘定神砂’，绘制前洒于符纸，能小幅提升精神力集中度……”
李阳听得目瞪口呆。标准化部件、辅助工具、外部供能、精神增益……这……这简首是一条完整的符箓生产线雏形！
这个世界的修真技艺，远比他想象的要……“科学”和“工业化”！
墨师看着他震惊的样子，最后说道：“工具是手的延伸，阵法是思维的延伸。善用它们，但别被它们限制。核心，永远是你对‘道’的理解。”
说完，她不再多言，转身回到她的图纸前，继续她的工作。
李阳站在原地，心潮澎湃。墨师的话像是一把钥匙，一下子打开了他脑海中那扇被前世知识堵住的大门！
电路设计、模块化思想、流水线生产、标准化作业……无数现代工业社会的理念，与他刚刚接触到的符箓灵纹矩阵、修真百艺知识疯狂地碰撞、融合！
他猛地扑回自己的石桌，一把将之前那些记录单一符文优化的草纸扫到一边，重新铺开一张最大的草纸，眼睛亮得吓人。
笔尖蘸墨，他不再画单一的符文，而是开始疯狂地勾勒框图、连接线、功能模块！
“基础火力单元……就用优化后的单一火球符，标准化绘制！” “能量传输灵纹……需要低损耗设计，参考清风符的涡流原理？” “控制节点……这里需要一个小型的神念触发结构……” “稳定性……并联冗余？还是加装灵压缓冲矩阵？” “如果我把避尘、清风、小火球组合……能不能形成一个微型的‘环境调节’复合符？”
他完全陷入了另一种疯魔状态，嘴里念念有词，笔下线条纵横交错，构建着一个又一个异想天开却又隐隐符合某种逻辑的复合符箓设计方案。
地火在熔炉中翻滚，投下摇曳的光影。 工坊里，一个在破解宏观的造物之秘，一个在微观的符箓领域进行着狂想般的工程革命。
空气里，弥漫着硫磺、金属、墨香，以及一种名为“创造”的躁动气息。
钝刀，不仅在被磨砺，更开始在磨刀石上，刻下属于自己的、歪歪扭扭却充满生命力的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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