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入口处的狼藉己被清理干净，空气中依旧残留着一丝焦糊和混乱灵力的味道，提醒着不久前那场仓促而有效的防御战。
李阳坐在石桌前，心境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恐惧仍在，但己被压下；迷茫犹存，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求知欲所取代。墨师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敲碎了他那点可笑的优越感，却也为他打开了一扇真正通往此世“大道”的门缝。
他不再将《天工开物》视为一本简单的技能书，而是当作理解这个世界底层规则的密码本。
精神力缓缓沉入那卷暗金色的无字天书。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承受信息洪流，而是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去探寻。
他需要找到这个世界的“正则表达式”——那些描述灵力基本规律、构成一切法术符箓基石的元规则。
知识的光流再次涌入识海，但这一次，李阳努力保持着清醒，像是一个在狂暴海洋中努力保持平衡的冲浪者，捕捉着那些规律性的波涛。
他“看”到了灵力的波动并非随机，而是遵循着某种复杂的正弦曲线，其频率、振幅、相位决定了灵力的属性与强度。（灵力波形理论）
他“看”到了不同属性的灵力之间并非孤立，存在着生、克、乘、侮等复杂的相互作用关系，如同元素周期表，但又更加动态和抽象。（灵力生态交互）
他“看”到了符文本质上是这种种规则的具象化投影，每一笔勾勒都是在引动和编织特定的灵力波形与场域。（符文本体论）
他甚至模糊地感知到，所谓“神识”、“神念”，并非虚无缥缈的精神力，更像是一种高度有序的、能够与外界灵力产生精细共振的特殊脑波频段。（神念频谱假说）
这些认知碎片化的涌入，不成体系，却无比震撼。李阳努力地用自己所能理解的方式去解读、去记录。他在旁边的草纸上疯狂地画着波形图，写着函数猜想，标注着相互作用矩阵……
他的“灵纹编程语言”构想，在这一刻得到了疯狂的补充和修正。他尝试着用刚刚理解的“灵力正则”去重新定义之前那些粗陋的“关键字”和“运算符”。
之前的“Fire”不再仅仅代表一个静态的火焰符文，而是被扩展为一系列描述特定火属性灵力波形参数（频率f_h、振幅A_h、相位φ_h…）的集合！ 之前的“Link(A,B, mode)”被深化，mode不再是简单的连接模式，而是需要定义复杂的灵力阻抗匹配算法、波形同步协议、以及能量缓冲策略！ 他甚至开始设想“While(spiritual_pressure ＞ threshold) { Sustain(Spell_Core) }”这样的循环控制结构，用来描述持续性的法术效果！
这不再是简单的符号替代，而是试图用另一套语言，去编译这个世界的底层法则！
当然，这一切都还停留在理论推演阶段，且极度粗糙，充满了谬误和想当然。但李阳乐此不疲，他感觉自己正在触摸某种至高无上的真理边缘，那种智力上的挑战和突破带来的，甚至暂时压过了对危险的恐惧。
在他沉浸于理论构建时，墨师似乎完成了她对那块千机砂胚体的处理。她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了李阳的石桌旁，目光落在他那些画满了怪异波形图和算符的草纸上。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点评，而是静静地看了许久。
李阳察觉到她的到来，从狂热的推演中惊醒，连忙起身，有些忐忑地看着她。这些“离经叛道”的笔记，不知又会引来怎样的评价。
墨师伸出手指，点在他草稿上一处试图用傅里叶级数去分解基础聚灵符灵力波形的尝试上。
“这里。”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方向勉强沾边，但工具用错了。灵力的‘频域’并非你想象中那般线性可分。它存在‘量子隧穿效应’和‘灵性纠缠’，你的分解算法忽略了这些，结果必然南辕北辙。”
李阳：“！！！”
量子隧穿？灵性纠缠？这又是什么？！
墨师没有详细解释，手指又移到另一处，那里李阳试图用微积分去计算一个优化缓冲矩阵的最佳灵压曲线。
“这里。计算本身无错，但忽略了材料本身的‘灵性疲劳阈值’和环境‘灵气潮汐’的扰动。你的模型是静态的，而现实是动态混沌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每一次指点，都像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李阳思维中因认知局限而产生的谬误，首指核心。没有嘲笑，没有不屑，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基于绝对知识碾压的客观评价。
李阳听得如痴如醉，又冷汗涔涔。他意识到，自己之前所谓的“编程思维”，在这个真实而复杂的超凡法则面前，是多么的简陋和可笑。
“那……该如何构建正确的模型？”李阳忍不住追问，眼神充满渴求。
墨师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忽然道：“看好了。”
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指尖灵光流转，一小撮刚刚炼制好的“千机砂”从玉瓶中飞出，悬浮于她的掌心之上。
这些细微的金属沙粒闪烁着七彩流光，彼此之间保持着一种奇妙的动态平衡，仿佛是一个活着的微小星系。
“千机砂，非金非石，乃灵性单元。其核心，并非你所想的复杂计算，而是‘简单规则’下的‘群体涌现’。”
她的指尖轻轻一弹，一粒千机砂被分离出来。
“单个砂粒，规则极简：感知周边灵压，向灵压高处缓慢移动，吸附灵气，微调自身波动与之共鸣，达到临界点则释放盈余灵气，同时将释放信号传递给邻近单元。”
她演示着，那粒千机砂果然开始微微颤动，向着她掌心模拟出的微弱灵压高处挪动了一微不可查的距离。
“但当成千上万 such simple units 被灵纹矩阵约束在一起……”她掌心上的那撮千机砂骤然亮起！
所有砂粒同时开始执行那简单的规则，彼此通过灵纹场域传递信号，相互影响。刹那间，简单的个体行为消失了，涌现出的是一种高度协调的、能够自适应环境变化的集体智能！
砂粒群在她掌心上方，随着她模拟出的不同环境灵压变化，自动凝聚成不同的形状——时而如伞盖抵挡，时而如尖锥突刺，时而分散如雾，时而聚合成镜面反射！
没有中央处理器，没有复杂算法，只有基于简单规则的群体协作！
“这才是此界‘大道’中，分布式、自适应系统的实现方式之一。”墨师散去灵光，千机砂落回玉瓶，“你的‘编程’，想的还是集中控制，顶层设计，落了下乘。”
李阳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大脑被这全新的、颠覆性的认知冲击得嗡嗡作响。
简单规则？群体涌现？分布式系统？
这……这分明是前世复杂系统科学、人工智能领域的前沿思想！竟然在这个修真世界，以“炼器”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两种截然不同的知识体系，在这一刻，于他脑中发生了剧烈的碰撞，迸发出无数耀眼的火花！
他之前苦苦思索的“灵纹编程语言”，其设计哲学可能需要彻底推翻重来！不是设计复杂的指令集去控制，而是设计简单的、可并行执行的“基础规则”，让它们在特定的“灵纹场域”中自行演化出复杂行为！
“我……我需要重新思考……”李阳喃喃自语，眼神发首，猛地坐回石桌前，一把将之前那些充满了积分符号和复杂控制流程的草纸全部推开。
他拿起炭笔，在新的草纸上疯狂地写画起来，不再是数学公式，而是开始尝试定义各种“简单规则”和“局部交互协议”。
墨师看着他再次陷入疯魔状态，没有打扰。
她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目光扫过工坊入口的方向，眼神微冷。
“鬣狗退了，狼群却在靠近。”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也好……压力，才是最好的催化剂。”
“让我看看，你这把掺了异铁的刀，能磨得多快。”
她转身，身影再次融入工坊深处的阴影里，只留下一个少年，在空旷的洞窟中，对着满纸的“简单规则”，进行着一场孤独而伟大的思维革命。
地火熊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正在触摸一个无限可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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