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显没有直接回答,干瘪的脸上浮起半是凄凉半是阴寒的笑:“我的这个孙女是我们韩家的大恩人,不但为我们带来不老的青春躯体,这些年源源不断的财富和地位也都是源自于她。”
韩宝元浑身颤抖起来:“父亲在说什么?我……我没有听懂……”
“你不是听懂了吗?”韩显细细的童音如挟阴风,“朱菡是灵物,想让它为我们家效力繁衍莲子,第一个人藕不能用外人,必须用有我韩家血脉的十二龄童。宝元啊,那时我们家有两个十二龄童。一个是宝容的闺女,一个是你儿子韩祥。我最终选了外孙女,没选孙子。你不感激我吗?”
韩宝元整个人如冰冻住,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能发声:“那,你在山中找到的遗骨……”
韩显吐字缓慢:“那是狗骨头。”
韩宝元的嘴唇哆嗦着:“父亲,那可你的亲外孙女,你怎么忍心……”
韩显的嘴角扯起带着戾气的笑:“自己家的孩子,和别人家的孩子,动手时,区别并不大。就如你二十四年前第一次把红莲子塞进那个十二岁的女孩子耳道中、把她装在坛中沉到池底时一样,我也心疼,我也恐惧。可是,你跟我一样最终都动手了,不是吗?”
韩显似是沉浸到回忆中,面露神往之色:“虽是我亲手将红莲子塞到那孩子的耳道,将她埋在沼泽淤泥之中,抽出花芽,开出朱菡,结出红莲子……我感念这孩子对韩家的大恩。后来在她变成花藕的地方建了个仙童祠以报答她的恩情。百姓也不知仙童祠的来历,看到是个娃娃神像,就当求子祠烧香许愿,那片沼泽虽然泥泞难行,香火却还不错呢!”
墙外的邵未离听着他的描述忍不住一阵颤抖,耳内都跟着痛起来。如此残忍,韩显的描述却如此轻松。这时他却突然记起了什么。这种怪花阴毒的播种方式,听上去怎么有几分熟悉呢?想了一想,食指在空气中虚描,微微泛光的指间勾勒出一个传信符,以极简的语句描述此地异事,指尖一弹,传信符消失在空气中,送向百里之外天虞宫他的师父耳边。
屋内,韩宝元膝盖发软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良久才失魂落魄抬起脸来:“宝容她,是知道了这件事,搞妖术来报复吗?”
韩显扬着头颅慢慢坐回榻上:“此事只有我自己知道,按理说她是不该知道的。我想来想去,或许是她那个闺女作的怪。”
韩宝元不解道:“那孩子早已腐烂于淤泥深处,莫不是成了恶鬼附了她的身?”
“腐烂?”韩显笑了,“儿子,这些年你种下了那么多红莲子,可曾潜入水下看看那些小孩变藕后的样子?”
韩宝元打了个哆嗦:“不曾!必是恶形恶状的死相,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过……”韩显的声音如带着沼地里湿冷潮气,“他们死不了。变在人藕后,他们会变成半死半生的怪物,永远也死不了。”
韩宝元牙齿格格作响:“什么……那他们……有知觉吗?”若有知觉,该多痛苦啊。
韩显伸手抚摩着儿子的头顶,就如儿子小时候被什么吓到时做的那样。然而现在他的外表比儿子还小,尤显诡异。韩显说:“别想,儿子。二十四年前种下第一粒红莲子时我就告诉过你,不要去体味人藕的感受,不要把他们当人。”
韩宝元闭了一阵眼,强行把惧意压下去:“父亲为何现在告诉我这些?”
韩显眯着眼徐徐道:“我留在沼泽地里的小吉,一定是出问题了。”
“怎么讲?”
韩显道:“你今年买来的人藕,那个女孩子,莫名其妙失踪了。按理说,朱菡舍铁桶一样,若是常人,怎么可能跑得出去?你还记得,是从哪里买来的那孩子吗?”
韩宝元面上一赧:“事到如今,这事小事我也不必瞒着父亲了。那孩子不是买来的,乃是捡来的。我刚出门不远,就遇见那女孩子失了魂一样在路上走,远近没有大人,整个人迷迷瞪瞪的,看上去像是走失的傻孩子,一问,说是十二岁,简直是天赐不要钱的货,我就把她带回来了。谁能想后来跑了呢……”
韩显脸色一沉,恨道:“既是捡来的,为何跟我说是买来的?”
韩宝元不在意地撇嘴:“这样买孩子的钱不就纳入我自个腰包了么。”
韩显气得肚子都鼓起来。然而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他也明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钱不赚天打雷劈,这是他韩显的做人原则,亲自教出来的好儿子,有什么办法。
憋了半天才道:“便宜无好货,其中必是有诈。如此说来,我猜那女孩是小吉从沼泽地里钻出来变化的,故意让你带回来,然后找机会把那些事告诉了她的母亲,一人一鬼携手报复,在我们饮食中过量加入红莲子,让我们家所有人倒退回十二岁,体验她当年的痛苦!你那最先变藕的儿子祥儿其实就是死在她手里。你不恨吗?宝元?她为了报复自家人,甚至不惜搭上她的男人赵启、还有万子、雨莲一干下人的命。接下就要轮到你我了,她势必将我们家所有人赶尽杀绝。宝元啊,她已经不是昔日温婉忠厚的宝容了,她顶着宝容的皮,内里已是个索命恶妖!”韩显说到这里,年轻的脸扭曲出狰狞的纹路。
一墙之隔的邵未离原本从小洞中看得入神,听到韩显说出这一段,背上忽地冒出一层冷汗。
若韩显说得是真的,韩宝容已与邪物联手,那么卷卷……他竟将卷卷留在了恶妖那里!邵未离来不及等师父回复的传信符,匆匆离开。
*
那个直径足有十丈宽、巨桶般的圆筒的厚墙下,一个厚重铁门上挂着硕大的锁头。韩宝容说:“这里便是朱菡舍,这个锁原只有我父亲有钥匙。”一边拿出一把黄铜钥匙开锁,“这段日子他心神不宁,我得空把钥匙偷了出来,把云舟藏在里面了。”
锁打开了,她的手虚扶在门上,微微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推开,先一步走了进去。
卷卷心中不是没有疑虑,看着打开的门内弥漫出丝缕雾色,她没有立刻跟进去。却听韩宝容在里面唤了一声:“女儿。”
旋即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应答:“娘,我在这里。”
无时无刻不挂念着那孩子的卷卷再也无法犹豫,明明嗅到了圈套的味道,还是不得不闯了进去。
卷卷踏入朱菡舍,视线中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挥手赶了赶遮眼雾气,叫了一声:“宝容?”回应的却是男子的声音:“这是什么?”
卷卷一怔。这里还有别人?如有小风卷过一般,雾气打着旋迅速上升、散去,卷卷看清了朱菡舍内部的情形。里面如想像中差不多,是个厚墙圈出的直径十丈的圆筒,中间有个圆形水池,池边围着雕工精致的白玉围栏。抬头,透过封顶的铁栅格可以看到圆圆的一片镶嵌星子的夜空。
等一下,怎么会看到星星?山庄上空的雾气散了吗?
而比星子更奇怪的是,几乎没有遮掩的圆圆空间里,不见韩宝容和云舟的身影,却有另外两个人在,一个老年男子,一个三十岁模样的青年。
这是什么情况?她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铁门。却发现门不知何时关上了,门里一侧也有锁栓,挂着锁头。再去看那两个男的,觉得其中一个很是眼熟。她迟疑地走近几步,出声道:“韩宝元?”
那个年轻男子虽然比她见过的韩宝元显得年龄大一些,但面容能看出是同一个人。韩宝元对她的问话却毫无反应,眼睛直直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父亲,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唤作父亲的人,就是庄主韩显了。不过,韩宝容不是说韩显变成十四岁男童了吗?这年龄怎么又突然暴涨,成了一个满面风霜之色的中年人了?
卷卷还在困惑着,却听这个中年韩显用阴沉的目光盯着韩宝元,道:“我让你看看是什么。”
说罢,弯腰提起地上一个麻袋,往地上一倒。一个五花大绑的女孩子被倒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一下,口中掉出一个布团。女孩顿时哇哇哭起来。韩显赶忙捡起布团重新塞回女孩口中,她的哭声顿时被堵回喉咙里,变成痛苦的呜咽。
卷卷大惊,怒道:“你干什么!”朝着韩显冲过去,想把他推开。她却“穿过”了韩显的身体,如穿过一团虚无的空气,冲力之下直撞到池边的白玉栏杆上,撞得眼冒金星。捂着额头惊愕回头,却见那对父子和地上的女孩似乎对她的存在仍无知觉。她一开始以为女孩是云舟,仔细看后就确认不是,只是年龄相仿而已。
她试探着上前,用手碰了碰女孩和韩宝元,手指均是虚空交错而过。
是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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