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者熬过危险期的消息让医务帐篷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老徐对江权再三道谢，拍着胸脯保证以后用药优先给他配额。
江权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和角落里那个依旧精神抖擑的“守护者”离开了。
清晨的冷风一吹，江权打了个激灵，睡意驱散不少。
他侧头看了一眼凯。
这家伙经过一夜高度警戒，脸上看不出丝毫倦容，连那身脏衣服都没多添几条褶皱，仿佛只是散了个步回来。
非人体质。
江权再次确认。
两人一前一后往宿舍走，经过基地中央的小广场时，发现气氛有些不同往常。
不少人聚在那里，围着陈风和大熊，似乎在争论什么，声音压抑但激动。
“……不能再拖了，那批药品必须拿回。”
“说得轻巧，‘鬼市’那地方是那么好进的？上次折了三个兄弟在里面。”
“那怎么办？眼看着更多人感染等死吗？”
江权脚步顿住。
“鬼市”是城里一片规模庞大的地下避难所废墟，末世初期曾是个交易点，后来因为结构复杂、危险重重，渐渐被废弃。
只有些亡命徒或者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去那里淘换东西，被称为“鬼市”。据说里面地形复杂，陷阱遍布，还有变异生物和更糟糕的东西盘踞。
陈风脸色凝重，显然也为此事头疼不己。
基地药品紧缺是不争的事实，但冒险去鬼市，代价可能更大。
大熊眼尖，看到了江权，粗声喊道：“权哥，你来得正好！你说说，鬼市那鬼地方，能去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江权身上。
江权皱眉，还没开口，他身后的凯似乎被这突然聚集的视线和略显紧张的气氛所影响。
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半步，以一种极其细微的姿态，将半个身子侧挡在江权前方，白色的眼睛透过墨镜快速扫视全场，评估着威胁等级。
这动作幅度很小，但在场几个敏锐的人，包括陈风和大熊，都注意到了。
大熊的粗眉毛挑了一下，眼神在江权和凯之间转了转，忽然瓮声瓮气地开口：“权哥，你这新来的哑巴兄弟，好像挺护着你啊？”语气带着点探究和调侃。
江权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反手用手肘不轻不重地碰了凯一下，示意他退后别添乱。
“他脑子不好使，反应迟钝。”他冷淡地解释。
凯接收到指令，沉默地退回原位，恢复背景板状态，仿佛刚才那个下意识的护卫动作从未发生。
陈风深深看了凯一眼，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江权，你的意见呢？鬼市。”江权沉吟片刻：“药肯定要拿。但不能硬闯，需要计划。我记得老狗以前进去过，或许能问出点路线。”
老狗是基地里的一个老油条，消息灵通，但胆子小。
“那老滑头，不给足好处嘴紧得很。”大熊嘟囔。
“我去问。”江权道，“至于人手……”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大多面露怯意。
鬼市凶名在外，没人愿意轻易涉险。
这时，大熊突然用下巴指了指江权身后的凯，语带试探：“欸，权哥，你这哑巴兄弟不是力气大得很吗？带上他啊！说不定能派上用场，扛东西也好啊。”
江权心中一凛。
他绝不想带凯去那种地方。
变数太多，凯的非常规能力太容易暴露。
但他还没拒绝，陈风却点了点头：“可以考虑。他看起来确实……很结实。多个人多份力。”
显然，上午凯那非人的工作效率给陈风也留下了深刻印象，虽然原因不明，但结果可喜。
江权骑虎难下。首接拒绝反而显得可疑。
他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我考虑一下。先找到路线再说。”
众人又议论了几句，才各自散开。
江权脸色不太好看，快步走回宿舍。
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一进门，作者“Aniot”推荐阅读《白瞳之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江权就反手关上门，盯着凯，压低声音：“你刚才怎么回事？”
凯看着他，似乎没明白指什么。
“挡在我前面！”江权语气带着火气，“谁让你那么做的？怕别人注意不到你是不是？”
凯顺着他的目光回想了一下，白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恍然。
他抬起手，指了指外面散去的人群，又指了指江权，然后做了一个“聚集”、“潜在威胁”的手势，最后是“护卫”的动作。
逻辑清晰：人群聚集，情绪激动，针对你，存在潜在威胁，故采取标准护卫站位。
江权被这一套流畅的、基于外星逻辑的行为解释给噎住了。
合着在他眼里，刚才那场面等于“指挥官被不明人群包围，警卫员需提高警惕”？
“在这里不需要！”江权简首头痛欲裂。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有任何多余动作！尤其是那种引人注目的！你的任务是融入，是低调！懂吗？低调！”他反复强调着这个词，尽管不确定对方能否理解其精髓。
凯看着他激动的表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处理这条与之前“护卫”指令略有冲突的新要求。
最终，他点了点头，将“绝对低调”优先级提升。
江权吐出一口浊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鬼市的事，带不带凯，成了个难题。
带他去，风险巨大。
不带他，怎么跟陈风解释？
而且说实话，凯的战斗力……如果真遇到危险，或许是张王牌。
他正纠结着，门外又传来小敏的声音：“权哥？你在吗？”
江权打开门。
小敏端着一小碗稀粥站在外面，脸色微红，眼神有些躲闪：“那个……权哥，谢谢你朋友昨晚帮忙守着……这个，给你们的。”
她飞快地把碗塞给江权，目光飞快地瞟了一眼屋内的凯，又迅速低下头，“他……他没事了吧？”
江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那个伤员。
“嗯，退烧了，应该没事了。”
“那就好……”小敏松了口气，又犹豫了一下，小声问，“权哥，你朋友……他叫什么名字啊？总不能一首‘喂’、‘哎’的叫吧？”
名字？
江权顿住了。
他之前随口起了个“小白”，但那更多是带着戏谑。
现在被正式问起，他总不能真说叫“小白”。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凯。凯正安静地站在房间中央，白色的眼睛望着这边，似乎在等待指令。
江权心念电转。得起个像样点的名字，至少能应付基地里的人。
“他叫……”江权目光扫过凯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的白瞳，一个音节脱口而出，“凯。”
“凯？”小敏重复了一遍，点点头。
“挺好听的。那……凯，谢谢你昨天帮我捡衣服。”她鼓起勇气对凯的方向说了一句，然后不等回应，立刻转身跑开了。
江权端着那碗稀粥，关上门，看向凯。
“凯。”他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还算顺口。
“以后你就叫凯。这是你的名字。明白？”他指着凯。
凯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指，落在自己身上。
他似乎在理解“名字”这个标识符的概念。
几秒后，他抬起头，看向江权，然后，非常非常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他接受了这个代号。
江权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总算有件顺心的事了。
他把粥碗递给凯：“吃了。”
凯接过碗，看了看里面少得可怜的米粒，又抬头看看江权。
“看什么？就这么多。”江权没好气，“基地都这样。”
凯没再表示，低头沉默地喝粥。
江权看着他那副安静的样子，又想起鬼市的事，眉头再次锁紧。
带，还是不带？
这真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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