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城回来的路上，陈默心里还萦绕着与苏晚晴分别时那抹浅浅的笑意和那句“下次我去县城看你”。这种带着明确指向的约定，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漾开圈圈涟漪。他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感觉自己的生活似乎真的照进了一缕不一样的阳光。
然而，这缕阳光还没温暖多久，就被周一上班时骤变的氛围冲淡了不少。
刚走进办公室，陈默就感觉不对劲。
平时对他爱答不理的几个老科员，今天居然主动跟他打招呼，脸上还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热情。
“小陈，来啦？周末休息得不错吧？”档案室的刘姐笑眯眯地问。
“还行，刘姐。”陈默含糊地应着，心里警铃微作。
更让他意外的是，连孙科长见了他，都勉强挤出一个算是笑容的表情，点了点头，虽然眼神依旧复杂，但那股明显的敌意似乎收敛了许多。
“怎么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默心里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像往常一样坐到自己的信访窗口位置，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还没等他坐下多久，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了。赵姐接起来，嗯啊了两声，然后捂住话筒，朝陈默这边喊道：“小陈，马主任让你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马主任又找？陈默心里一紧，难道周末省城之行被人看到了？不应该啊，他坐大巴去的，很低调。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开了马主任办公室的门。
“主任，您找我？”
马主任今天没端着他那个标志性的茶杯，而是坐在办公桌后，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和蔼的表情。
“小陈啊，来，坐。”马主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陈默依言坐下，心里更加没底。
“周末回家看看了？”马主任看似随意地问。
“啊？哦，没有，就去省城……办点私事。”陈默谨慎地回答。
“省城好啊，年轻人多出去见见世面。”马主任居然没追问，话锋一转，“小陈啊，你来局里也小半年了吧？感觉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吗？”
“适应，挺适应的，谢谢主任关心。”陈默顺着话头说，心里飞快盘算着马主任的意图。
“适应就好。”马主任手指敲着桌面，沉吟了一下，“你在信访窗口也锻炼了一段时间了，表现……嗯，还是不错的。虽然年轻，但做事踏实，也有点自己的想法。”
这突如其来的表扬让陈默有点懵。这可不是马主任一贯的风格。
“是这样，”马主任终于切入正题，“局里呢，最近接到一个比较重要的任务。县里准备搞一个‘智慧环保’的试点项目，想搭建一个数据平台，整合污染源监控、信访处理、环境质量这些信息。这方面呢，局里懂技术的人不多。我记得你大学是学计算机的吧？”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是，主任，学的是计算机应用。”
“那就好！”马主任一拍大腿，“这个项目的前期调研和需求梳理工作，局里决定让你也参与进去，跟着业务科的同志一起学习学习。这也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嘛，多接触核心业务，对你未来发展有好处。”
参与“智慧环保”项目？虽然只是前期调研，但这意味着他可以暂时离开信访窗口，接触到局里更核心的工作！这和他之前被塞去整理档案那种苦力活完全不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能学到东西、甚至可能出成绩的机会！
天上掉馅饼了？
陈默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马主任为什么突然这么“赏识”自己？就因为上次录音自保事件？还是因为……
他猛然想起周末郑老来局里视察，随口问起自己的事情。难道是因为这个？
他心里瞬间明了七八分。看来，是郑老那句看似无心的询问，让马主任和局里其他领导重新评估了自己的“价值”。
“谢谢主任信任！”陈默立刻露出受宠若惊又有点忐忑的表情，“我一定努力学习，尽力配合好业务科的同志，不辜负领导的期望！就是……我经验不足，怕做不好……”
他再次熟练地运用起“谦虚谨慎”的护身符。
“经验都是积累的嘛！放心，有老同志带着你。”马主任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具体工作安排，业务科的王科长会跟你对接。回去准备一下，下午就去业务科报到吧。”
“好的主任！”
从马主任办公室出来，陈默心情复杂。这突如其来的“重用”，打乱了他安心当“咸鱼”的计划。参与项目意味着更多的曝光度，更多的人际交往，也意味着他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在明面的工作上，这无疑会增加他“摸鱼”操作股票的难度和风险。
但另一方面，这确实是个机会。如果能在这个项目上做出点成绩，不仅能巩固他在单位的地位，也许还能为未来可能的晋升铺一点路。毕竟，他不能真的当一辈子信访窗口科员，适当的“进步”也是保护色的一部分。
回到信访窗口，赵姐等人看他的眼神又不一样了，带着点羡慕和探究。消息传得飞快，大家都知道陈默被抽调去参与“智慧环保”项目了。
“小陈，可以啊！这就进项目组了！”后勤老王拍着他的肩膀。
“就是去打打杂，学习学习。”陈默赶紧谦虚。
下午，陈默去业务科报了到。业务科王科长是个技术型干部，对陈默的到来表现得很务实，首接给了他一大堆关于环保信息化的资料和前期的一些设想文件，让他先熟悉情况。
看着厚厚一摞材料，陈默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轻松了。
他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在车里快速处理了一下股票。还好，今天没有预知信号，他只需要进行一些常规的持仓管理。但他清楚，以后像这样安稳的“厕所操盘”时间会大大减少。
下班后，他感到一丝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这种需要同时在两条战线上保持高度警惕的生活，并不轻松。
他打开手机，看到了苏晚晴发来的消息：“安全回到了吗？今天上班怎么样？”
看着这简单的问候，陈默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些许疲惫。他回复：“到了。今天……有点意外，被抽调去参与一个项目，以后可能更忙了。”
苏晚晴很快回复：“是好事呀！说明领导重视你！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哦。”后面跟了个加油的表情。
陈默笑了笑，回复：“嗯，你也是。”
放下手机，他走到窗边。夜色中的县城宁静依旧，但他的内心却不再平静。
郑老意外的关注，像一颗投入池水的石子，打破了他精心维持的平衡。一条看似更光明的道路在眼前展开，却也布满了未知的荆棘。
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地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既要抓住机会适当表现，又不能过于锋芒毕露；既要完成好明面的工作，又要确保暗线的绝对安全。
而苏晚晴的存在，成了他在这复杂棋局中，一抹珍贵的亮色和慰藉。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条“咸鱼”，看来是没法彻底躺平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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