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透出灰光,陈玄踩进一片干裂的田地。脚底板像被钉子扎过,每走一步都扯着小腿抽筋。他没停,左手按着肩胛,残骨贴着皮肉,热劲儿还在,但压不住右胸那道红纹一路往上爬,己经到了锁骨下方。
他喘了口气,蹲下来,用指甲在泥地上划了一道。这是第七道。
昨夜坠崖后记下的血线方向还在脑子里,歪斜,但清晰。他不敢闭眼太久,命轨乱得像搅过的水,看不清,也推演不了。可刚才走过这片枯田时,指尖扫过地表,震感不对——灵气不是往上走,是往地下倒灌,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
他伸手抠进土里,抓了一把。土是冷的,颗粒粗,夹着碎石,闻不到半点灵息。可就在他松手的瞬间,命轨猛地一跳,眼前闪出一道模糊金线,顺着地缝往北延伸,尽头埋着一团黑气。
他盯着那方向,没动。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股烧符纸的味道。他立刻低头,把脸埋进袖口。执法堂的追踪符不会这么快散,气味残留,说明有人来过,或者——还在附近。
他靠着田埂挪了半步,背贴着石垄,慢慢站起。不能再走明路。
前方三百步外有座塌了半边的井台,井口被碎石堵着,但底下有水声,细,持续。他记得矿道里那种渗水道,顺着走,能绕到地底空腔。如果这地方真有灵脉眼,祭坛不会建在地表,得往下挖。
他拖着伤腿,一瘸一拐靠近井口。石头松动,他用手扒开一层,露出黑乎乎的洞口。霉味冲上来,混着铁锈气。他摸出一块碎铁片,扔进去。
咚——
声音没传多远,底下是实的,但有空间。
他咬牙,翻身钻进去。
井道窄,肩膀蹭着石壁,刮得生疼。爬了十几丈,坡度变缓,前方透出微弱光亮。他贴地爬行,耳朵贴着地面,听见上面有脚步声,规律,来回走动。
他停住,屏住呼吸。
头顶是石板,缝隙漏下光。他眯眼往上瞧,能看到人影晃动,腰间挂着铜牌,是陈氏外门执事。每人胸前都贴着一张黄符,符纸微微发亮,能隔绝气息探查。
他低头看自己手背,青筋暴起,血管里像有砂子在流。逆命骨又在震,不是因为伤,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顺着石板缝隙探上去。刚碰到边缘,骨头发烫,红纹猛地一跳。
头顶的石台,刻着符文。
他认得那纹路——和昨夜崖壁上那块白骨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他收回手,靠在墙角,喘了两口。命轨开始回流,虽然断断续续,但能用。他闭眼,顺着那股共鸣,往符文深处推。
眼前一黑。
画面闪出来——三年前,同一个位置,石台亮着,一个少年被绑在中央,西肢锁进玄铁环。台下站着三个长老,念着咒文。少年命轨从金变灰,再变黑,最后一声闷响,整个人塌下去,干了。
紧接着,地底轰地一声,一道青光冲天而起,持续三天。
他睁眼,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
不是祭祀,是激活。
这灵脉眼平时封着,得用活人抽干灵气,才能炸开地脉,放出积蓄的灵力。而那少年的命轨……和他不一样,但符文引动的共鸣路径,和他体内的逆命骨走向完全重合。
他们早就试过。
只是以前找的人,不够格。
所以他被选为祭品,不是因为他是弃子,而是因为他的骨,能引动更深的脉。
他靠在墙角,手指抠进石缝。脑子里那幅血线图又浮出来——极北,黑山如手,掐着天光。古尘要他去那儿。
可现在,他被当成了钥匙。
头顶脚步声停了。
他立刻低头,装作昏迷。命轨压到最低,呼吸放慢。
石板被掀开一角,一道影子俯身下来,手里端着一碗黑水。
“还活着?”那人低声问。
陈玄没动。
那人用木勺敲了敲碗边,“祭典一个时辰后开始,你要是现在死,还得换人。可换谁呢?外族里,就你命格最‘逆’。”
他舀起一勺,往陈玄嘴边送。
就在勺子靠近的瞬间,陈玄睁眼,左手猛地上抬,残骨撞上对方手腕。
那人一颤,碗砸在地上,黑水溅开,冒起白烟。
陈玄翻身扑上,右手掐住对方喉咙,撞向石壁。命轨一闪,回溯过去半刻钟——这人刚从长老那里领命,负责押送祭品上台,身上带着开启玄铁环的符钥。
他右手一探,从对方腰间摸出一枚青铜小牌。
那人挣扎,陈玄手一拧,咔的一声,脖子歪了。
他松手,尸体滑下去。自己靠墙喘了几下,把青铜牌塞进怀里。
头顶的祭坛,己经开始准备了。
他顺着暗道爬到尽头,上方是石室,门开着条缝。他探头,看到中央石台己经亮起,符文一圈圈转,底下有青光涌动。西根锁链垂下,末端是玄铁环,摆成十字。
台下站了六个执事,正往香炉里添灰。
他低头看自己右胸,红纹又动了,顺着血脉往上爬,像是在呼应什么。
他咬牙,推开石门,走出去。
没人拦他。
他知道,他们等着他自己走上去。
他一步步走向石台,每走一步,逆命骨震得越狠。踏上台阶时,红纹己经爬到脖颈。
长老站在台边,白袍无尘,抬头看着天象盘。
“时辰到。”他说。
陈玄被按跪在中央,西肢塞进玄铁环。锁链收紧,铁扣咬进皮肉。
长老开始念咒。
声音一起,他体内命轨猛地被拽动,像是有钩子在拉他的骨头。逆命骨炸开似的疼,眼前发黑。他想运功抵抗,可丹田像被堵住,一丝灵气都提不上来。
咒文越念越快,石台青光暴涨。
地底开始震动。
他张嘴想吐血,可喉咙像被掐住,发不出声。命轨在崩,七窍温热,血丝渗出来。
就在意识快要断的瞬间,耳边响起一丝低语——不是古尘,是残响,像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
他猛地睁眼,盯着石台符文,用最后一点命轨,回溯这符文的“痕迹”。
他看见三年前那个少年命轨断裂的瞬间,符文吸收了某种东西——不是灵气,是“逆性”。
这阵法,吃的不是命,是“逆命者”的命。
而他,是这些年里,唯一一个真正觉醒逆命骨的人。
所以这一祭,不是为了放出灵脉眼的灵气——是为了引爆它,让核心弟子吞下这股“逆脉之力”,一步登天。
他想笑,可笑不出来。
咒文到了最后一句。
地底轰然炸开,青光冲天。
锁链开始抽他的血。
他全身经脉像被刀割,意识一点点碎。可就在最后一瞬,逆命骨突然爆出血光,和冲上来的灵脉狠狠撞在一起。
不是顺从,是反冲。
石台咔的一声,裂了。
青光倒卷,顺着阵法反噬,长老猛地吐血,倒飞出去。
整个祭坛炸开,灵气乱流如风暴冲上天空,卷起漫天尘土。
陈玄被气浪掀飞,撞向后方石壁。半空时,他看见石缝里浮出一行字,血红色,像是用命轨刻出来的:
逆者,祭也。
他撞进裂隙,滚落下去。
最后一丝意识里,他摸到怀里的青铜牌,指腹蹭过上面的纹路。
和残骨上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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